顧洲慢慢滑坐在地,雙手抱頭。
他想起成婚那天,十里紅妝從相府一路排到侯府,沈悅坐在轎子里,懶洋洋掀了簾子一眼都沒看他。
他當時心想:這女人蠢,貪吃,懶,配不上他。
后來他勾上蘇婉柔,覺得她驕縱卻有勢,能助他翻身。
他算計了一圈,以為能贏。
可現在,蘇家抄了,蘇婉柔瘋了,他自己被一個丫鬟遞的證據釘死在恥辱柱上。
他不是敗給權謀,是敗給了自己從未正眼瞧過的“賤婢”。
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
五千里……北疆……風雪萬里……
他這輩子,怕是連墳都不知道自己埋哪兒。
他低頭看著手,指甲縫里全是泥,袖口破了個洞,露出的手腕瘦得像枯枝。
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
“我竟輸給了一個管賬的丫頭……”他喃喃,“輸給了一個……我連名字都沒記住的奴才。”
他想起沈悅最后一次見他,是在祠堂外。
她說:“你要走就走,別回頭。”
那時候他以為她是軟弱,是認命。
現在他懂了。
她根本不在乎。
她早就贏了。
——
傍晚,王府西廂書房。
詩畫把一份回執文書輕輕壓進賬冊底層,動作利落。
書詩推門進來,低聲問:“怎么樣?”
“加刑了。”詩畫合上賬本,“五千里,北疆,無赦。”
書詩咧嘴一笑:“活該。他還想雇私船跑江南?做夢。”
“主子睡著了?”詩畫問。
“墨情守著呢,不讓任何人打擾。”書詩壓低聲音,“說是要養足精神,明天去看新鋪剪彩。”
詩畫點頭:“那就別讓她操心這些腌臜事。”
她走到窗邊,看了眼天色。
夕陽落在屋檐上,像是撒了層金粉。
她伸手摸了摸袖袋里的另一份副本——那是她私底下留的備份,萬一哪天還有人想翻案,她隨時能再砸一次。
書詩瞥見她的動作,笑了:“你還真是……滴水不漏。”
詩畫淡淡道:“主子要躺贏,我們就得把她前面的坑全填平。”
書詩拍拍她肩:“走,廚房今兒蒸了肉餡餅,知意說她要吃帶肥油的那種。”
詩畫起身,剛要邁步,又停住。
“等等。”她從抽屜里取出個小布袋,遞給書詩,“給墨情也帶一個。她這兩天盯主子起居,飯都吃不安生。”
書詩接過,挑眉:“你還挺惦記她。”
“咱們四個。”詩畫往外走,“誰也不能掉隊。”
兩人穿過回廊,風卷起落葉打著旋兒。
廚房方向飄來香味,有人在笑,鍋鏟叮當響。
詩畫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穩。
——
“主子,醒醒。”墨情的聲音很輕,“該用晚膳了。”
沈悅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睜眼:“幾點了?”
“酉時三刻。”墨情扶她坐起來,“鴿子湯煨好了,蓮子羹也甜得剛好。”
沈悅揉著眼睛:“今天有什么新鮮事嗎?”
墨情頓了頓:“沒什么特別的。就是……聽說北邊天氣轉冷了。”
沈悅哦了一聲,接過碗勺:“那正好,我愛吃熱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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