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悅睡到日上三竿才睜眼,嘴里還含著半塊昨夜剩下的棗泥酥。
“夫人又吐了?”她問。
書詩站在床邊,手里捏著帕子:“今早第二次了,廚房送的燕窩粥全嘔在榻前盆里。”
“顧洲去了?”
“去了。門都沒讓進,嬤嬤說夫人誰也不見。”
沈悅把酥餅咽下去,懶洋洋翻了個身:“急什么,好戲才剛開始。”
她拍了兩下掌。
墨情推門進來,臉色沉著。
“脈怎么樣?”
“虛浮帶滑,寒氣壓心。”墨情低聲道,“不是補過頭那么簡單。像是有人拿寒藥打底,再用熱藥蓋住,一來二去,把身子拖垮了。”
“和寒霜草有關?”
“味性對得上。但量極輕,混在十幾味藥里,若非我盯得緊,根本查不出來。”
沈悅點點頭:“那就別讓她查出來是咱們查的。”
她頓了頓:“你去趟藥爐房,把廢渣翻一翻,找點‘證據’回來。”
墨情應聲退下。
書詩湊近一步:“要我說,直接揭了蘇婉柔的老底。”
“不行。”沈悅搖頭,“侯夫人現在恨的是藥,不是人。咱們說得越狠,她越覺得是我在挑事。”
“那怎么辦?”
“讓她自己想通。”沈悅咧嘴一笑,“你下午去請安,就說……夢見她咳血,嚇得一夜沒睡。再提一句——蘇家表姑當年調理身子,不也吃了寒藥,孩子沒了?”
書詩一愣:“真這么說?”
“說一半,留一半。”沈悅瞇眼,“等她說漏嘴,你就裝慌,趕緊走人。”
書詩點頭:“我懂了。”
午后,主院外傳來腳步聲。
書詩從侯夫人屋里出來,臉上面無表情,心里卻在數步子:七十三步到垂花門,每一步都穩。
屋里,侯夫人靠在軟枕上,臉色發青。
“你說……蘇家那位表姑?”她突然開口。
貼身劉嬤嬤正給她揉太陽穴,手一抖:“主子怎么想起這個?”
“剛才書詩那話,聽著不像瞎說。”
“她是沈小姐的人,能安什么好心?”
“可她為什么要提小產?”侯夫人慢慢坐直,“我記得……好像是三年前的事。說是吃了溫補丸,結果半夜出血,孩子沒保住。”
劉嬤嬤低頭:“是有這么一遭。后來查出來,是藥房誤加了寒霜草。”
“寒霜草?”侯夫人眼神一凜,“現在這藥里……有沒有?”
“濟仁堂出的方子,按理不該有。”
“按理?”侯夫人冷笑,“蘇婉柔送來的補藥,也是‘按理’該吃?”
劉嬤嬤不敢接話。
當晚,墨情換了身粗布衣裳,混進藥爐房。
灶臺冷了,藥渣堆在角落。
她蹲下身,從袖中取出一小撮干枯葉片,混進殘渣里,又順手撥了幾味藥粉攪亂痕跡。
做完這些,她繞去侯夫人臥房后窗,借著丫鬟換水的機會溜進去。
枕頭被掀開一角。
她將半片寒霜草葉塞進枕芯縫隙,輕輕拍平。
沒人看見。
第二天一早,侯夫人醒來就覺得脖子僵。
伸手往枕下摸,指尖碰到一片脆硬的東西。
她拿出來一看——枯黃卷曲的一小片葉子。
“這是什么?”她問。
老醫女接過一看,眉頭皺起:“回夫人,像是寒霜草。”
“寒霜草?”侯夫人聲音發顫,“哪來的?”
“藥渣里可能混了,或是曬干時沾上的。”
“不可能!”侯夫人猛地拍桌,“我這幾日吃的全是溫補之物,哪來的寒藥?”
醫女不敢再說。
侯夫人盯著那片葉子,腦子里閃過蘇婉柔笑盈盈遞藥的樣子,閃過她昨日說“這是我娘親試過的方子”,閃過她每次來都說“伯母氣色好了”。
她忽然打了個寒戰。
“劉嬤嬤。”
“在。”
“去查清楚,蘇家那個表姑,到底是怎么小產的。”
劉嬤嬤領命而去。
meanwhile,主院這邊,沈悅正啃雞爪。
骨頭堆了一碟。
“墨情回來了?”她問。
“回來了。”書-->>詩遞上熱毛巾,“東西放好了,沒人發現。”
“侯夫人呢?”
“一早上沒傳膳,聽說在翻藥方子。”
“顧洲知道嗎?”
“剛來過,問是不是我們動了手腳。”
沈悅笑出聲:“我說我連床都懶得下,哪有力氣害人?倒是你,昨夜又沒回房吧?”
“他臉都綠了。”
“然后呢?”
“走了。臨走說晚上再來。”
沈悅吐掉骨頭:“讓他來。正好,讓他自己查查藥是從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