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世界與外面死寂的沼澤判若兩地。

巨大的地下溶洞不知其深廣，穹頂垂下無數散發著幽藍、慘綠、昏黃光芒的鐘乳石，如同倒懸的森林，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光怪陸離，影影綽綽。空氣潮濕而沉悶，混雜著草藥、香料、腐爛物、血腥氣以及各種難以形容的古怪味道。

溶洞之內，沿著天然形成的通道和開鑿出的平臺，擠滿了形形色色的攤販和行人。有穿著破爛斗篷、兜帽遮臉的獨行客；有渾身纏繞毒蛇、眼神陰冷的馴獸師；有在籠子里關著奇異生物、大聲吆喝的商人；也有擺弄著閃爍著不祥光芒的瓶瓶罐罐、疑似巫蠱之徒的人。交易在這里無聲或有聲地進行，眼神交匯間便可能達成協議或引發沖突，一切都遵循著最原始的叢林法則。

這里就是迷霧鬼市，三教九流匯聚之地，法外之徒的天堂。

“跟緊我，別走散。”王二狗低聲囑咐，他那魁梧的身軀在這里反而成了一種威懾，不少不懷好意的目光在觸及他和他那柄顯眼的巨劍時，都悄然收斂。

云清朗將云霄護在身側，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十年隱居并未磨滅他應對這種環境的本能。萬小雅則緊緊拉著兒子的手，面色微微發白，這地方的混亂和壓抑遠超她的想象。

王二狗顯然對這里頗為熟悉，他帶著三人在迷宮般的通道中穿行，避開那些明顯是陷阱或容易引發麻煩的區域。最終，他們在溶洞邊緣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停下，這里有一個小小的、由獸皮和枯骨搭建的簡陋攤位，后面坐著一個干瘦如柴、披著黑色羽毛斗篷的老者，正閉目養神，面前只擺著幾塊不起眼的黑色石頭。

“老烏鴉，還沒死呢？”王二狗大大咧咧地走上前，聲音洪亮。

那被稱為“老烏鴉”的老者緩緩睜開眼，露出一雙渾濁卻異常銳利的黃色眼珠，瞥了王二狗一眼，聲音如同砂紙摩擦：“你這只瘋狗還沒死，我怎么會先走。”他的目光越過王二狗，在云清朗一家身上掃過，尤其在云清朗身上停留了一瞬，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少廢話，找你有正事。”王二狗蹲下身，壓低聲音，“這是我師兄，云清朗。他受了點舊傷，根基有損，你這老家伙門路多，看看有沒有辦法能快點恢復？價錢好說。”

“云清朗？”老烏鴉微微坐直了身體，仔細打量著云清朗，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視本源，“嘖嘖……當年名動一時的云家小子‘云清朗’，竟落得如此田地……根基碎裂，經脈淤塞，能活到現在已是奇跡。”

云清朗面色平靜，拱了拱手：“前輩慧眼，還請指條明路。”

老烏鴉沉吟片刻，枯瘦的手指敲打著膝蓋：“修復根基，逆天之事。常規丹藥，效力緩慢，且易留下隱患。鬼市里，倒是有兩樣東西或許對你有效。”

“哪兩樣？”王二狗急忙問道。

“其一，是‘地心玉髓’，生于極陰之地脈核心，蘊含至純生機，有洗筋伐髓、重塑根基之奇效。不過這東西可遇不可求，上次出現還是三年前，被‘血煞宗’的人以天價拍走。”

地心玉髓！云清朗心中一動，此物他聽說過，確實是療傷圣品，但正如老烏鴉所說，太過罕見。

“其二呢？”

“其二，”老烏鴉的聲音壓低，帶著一絲詭異，“是‘涅盤丹’。”

“涅盤丹？”王二狗皺起眉頭，“沒聽說過。”

“此丹并非流傳于世的丹方，據說是某個上古遺跡中流出的殘方煉制。”老烏鴉解釋道，“藥性極其霸道，號稱能令人如鳳凰涅盤，破而后立。但……成功率不足三成，且失敗者，輕則修為盡廢，重則身死道消。更重要的是，煉制此丹的主藥之一，需要一滴‘鳳凰真血’的后裔之血，而且必須是活體取血，對供血者損傷極大。”

鳳凰真血的后裔？云清朗和萬小雅心中同時一震，下意識地看向了云霄！云霄體內的神秘血脈，難道……

王二狗也是臉色微變，顯然也聯想到了什么。

老烏鴉將他們的反應看在眼里，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卻并未點破，只是淡淡道：“地心玉髓渺茫，涅盤丹險絕，如何抉擇，看你們自己。至于那涅盤丹的殘方和已知的幾味輔藥下落，我倒是可以賣給你們，價格嘛……”他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一千下品靈石，或者等值的寶物。”

一千下品靈石！這幾乎是一個小型宗門一年的用度！王二狗罵罵咧咧，但還是開始從身上掏摸各種零零碎碎的東西，有妖獸內丹，有稀有礦石，顯然是在湊錢。

云清朗沉默著，心中天人交戰。地心玉髓希望渺茫，而涅盤丹……竟然需要霄兒的血！他怎么可能用兒子的安危去賭那不足三成的幾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