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山林的靜謐與修煉的充實中悄然流逝,轉眼又是數月。云霄體內的那縷氣感已從最初的游絲變得凝實,如同溪流匯入丹田,再循著既定的經脈路線緩緩運行,每一次周天循環,都帶來一種微妙的壯大感。云清朗傳授的步法他也愈發純熟,如今在林間穿行,當真能做到踏葉無聲,身形飄忽,尋常村童已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
這一日,云清朗將云霄帶到后山一處隱秘的瀑布下。飛流直下,撞擊在深潭巖石上,發出雷鳴般的轟響,水汽彌漫,折射出細小的彩虹。
“今日,我們練‘聽’和‘穩’。”云清朗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瀑布的轟鳴,傳入云霄耳中。
他讓云霄立于瀑布邊緣一塊被水花常年沖刷、光滑無比的巨石上。水流沖擊帶來的震動和飛濺的水珠,讓站立本身都變得困難。
“閉上眼,”云清朗指令傳來,“不要用耳朵去聽瀑布的聲音,用心去‘聽’。聽水流內部的力量,聽它撞擊的節奏,聽水汽升騰的軌跡。同時,穩住你的身體,穩住你的氣息,讓你的‘意’像磐石,不為外物所動。”
這遠比靜坐聽風、觀察溪流要困難百倍。震耳欲聾的轟鳴幾乎要撕裂耳膜,冰冷的水珠劈頭蓋臉地砸來,腳下的巨石濕滑震顫,云霄只覺得頭暈目眩,氣血翻騰,那好不容易凝聚的“意”瞬間就有潰散的趨勢。
他咬著牙,努力回想父親教導的要訣,摒棄雜念,將全部心神沉入對瀑布的感知中。起初,只有一片混亂的巨響和沖擊。但漸漸地,在那片混沌之中,他開始捕捉到一些不同的東西——水流并非均勻落下,而是有著細微的強弱變化;撞擊聲也并非一成不變,其中夾雜著水流撕裂、氣泡迸裂的細微聲響;甚至能感受到水汽因溫差和氣流而產生的微妙流動……
他的呼吸不知不覺間調整了節奏,與那瀑布內在的、宏大的韻律隱隱契合。原本在巨石上搖晃的身體,也慢慢穩定下來,雙腳仿佛生根,與腳下巖石的震動頻率融為一體。
云清朗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他知道,兒子正在跨越一道重要的門檻——從被動感知,到主動融入環境,初步領悟“天人交感”的雛形。這不僅是修煉法門,更是一種心境的錘煉。
就在云霄心神逐漸沉入這種奇妙的狀態時,異變陡生!
一道尖銳的破空聲,極其突兀地撕裂了瀑布的轟鳴,從側面的密林中激射而出,直取云霄后心!那并非箭矢,而是一道凝練的、帶著陰寒氣息的烏光!
快!狠!準!時機拿捏得極其刁鉆,正是云霄心神與瀑布交融,對外界警戒最松懈的剎那!
云清朗瞳孔驟縮!他一直警惕的事情,終于發生了!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而且手段狠辣,一出手就是絕殺,目標明確——就是云霄!
他身形未動,但周身氣息瞬間勃發!十年沉寂,一朝動怒,雖未恢復昔日巔峰,但那屬于強者的威勢依舊如同沉睡的火山噴發!他并指如劍,隔空一點!
“叮!”
一聲清脆如金玉交鳴的響聲。那道烏光在距離云霄后背不足三尺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氣墻,驟然停滯,顯露出本體——一枚三寸長短、通體烏黑、閃爍著幽藍光澤的細針!針身震顫,發出不甘的嗡鳴,卻再難前進分毫。
云霄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父親瞬間爆發的氣勢驚醒,猛地回頭,正好看到那枚懸停在空中的毒針,小臉瞬間煞白,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藏頭露尾之輩,給我滾出來!”云清朗一聲冷喝,聲浪如同實質,裹挾著瀑布的水汽,化作一圈肉眼可見的漣漪,猛地沖向烏光射來的密林方向。
“嘭!”
林木摧折,碎葉紛飛!一道黑影被迫從藏身處踉蹌跌出,蒙著面,只露出一雙驚駭不定的眼睛。他顯然沒料到,目標身邊竟然藏著如此高手!僅僅是一聲喝問,就有如此威力!
“你是誰?為何對我兒下手?”云清朗一步踏出,已擋在云霄身前,目光如冰刃,鎖定在那黑衣人身上。他心中念頭飛轉,是過去的仇家找上門了?還是……因為之前救治王大叔時,不慎泄露了行蹤?
那黑衣人卻不答話,眼中狠戾之色一閃,雙手連揮,又是數道烏光射出,角度更為刁鉆,分取云清朗上中下三路,同時身形暴退,竟是要逃!
“冥頑不靈!”云清朗冷哼一聲,袖袍一卷,那幾道烏光如同泥牛入海,瞬間被他收入袖中,消弭于無形。同時,他左手虛握,對著那暴退的黑影遙遙一抓!
“嗡!”
方圓數丈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那黑衣人只覺得周身一緊,如同陷入無形的泥沼,速度驟降,一股巨大的吸力從身后傳來,要將他硬生生拖回去!
他亡魂大冒,知道踢到了鐵板,猛地一咬舌尖,噴出一口精血,身上烏光暴漲,竟強行掙脫了部分束縛,速度再提,頭也不回地向著山林深處竄去,顯然是動用了某種損傷元氣的秘法。
云清朗眉頭微皺,并未立刻追擊。對方手段詭異,拼死逃遁,他若強行留下,未必不能,但勢必鬧出更大動靜,而且云霄還在身邊,他不能冒險。
他收回目光,看向身旁驚魂未定的兒子。云霄緊緊抓著他的衣角,身體還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那黑衣人,而是因為父親方才展露出的、如同神魔般的力量,以及那生死一線間的驚悸。
“爸爸…他,他是誰?”云霄的聲音帶著一絲后怕的沙啞。
云清朗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那枚被定住的毒針前,仔細觀察。針身烏黑,幽藍光澤顯示淬有劇毒,針尾刻著一個極其細微、形如鬼眼的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