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行動迅雷不及掩耳。當全副武裝的省廳特警撞開副校長辦公室那扇象征著權勢的紅木門時,周正宏正志得意滿地簽署著一份文件。看到沖進來的警察和為首陳默那冰冷如刀的眼神,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手中的金筆“啪嗒”一聲掉在名貴的紅木地板上,濺起幾點墨漬。
“周正宏!你涉嫌故意sharen、貪污受賄、妨害作證等多項罪名!現在依法對你執行逮捕!”陳默的聲音冰冷,帶著積壓了十余年的憤怒和正義終得伸張的快意。
在確鑿的證據面前,在專案組強大的心理攻勢下,周正宏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他無法解釋大腿內側那道隱秘的彎月形疤痕為何與尹夢遺書描述完全吻合,無法解釋巨額不明財產來源,更無法解釋肇事司機的指認。他癱坐在審訊椅上,曾經道貌岸然的面具徹底碎裂,只剩下一個被恐懼和絕望吞噬的、丑陋的軀殼,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
根據周正宏的指認,在健身房男廁所靠近樓梯一側,專案組調來了工程隊。電鉆的轟鳴聲打破了校園的寧靜。當堅硬的墻壁被鑿開一個洞口,一股難以形容的陳腐氣息彌漫開來。隨著磚石碎塊被小心清理,一具蜷縮在冰冷水泥中的、早已化為白骨的女性遺骸,暴露在眾人面前。
她的身上,依稀可見白色衣物的殘片。而在她的腳踝位置,一雙早已銹蝕變形、卻依舊能辨認出是大紅色的……高跟鞋鞋跟,如同兩滴凝固了十余年的血淚,在強光燈下,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尹夢老師……終于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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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宏伏法的消息如同颶風般席卷了整個學校。曾經籠罩在校園上空的陰霾似乎被一掃而空。然而,云清朗卻敏銳地感覺到,陽光并未真正照進他的周圍。
曾經一起打球、喝酒、稱兄道弟的同事們,看他的眼神變得極其復雜。敬佩?有之。感激?或許。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喻的疏離和……恐懼。他們竊竊私語,目光躲閃,在他走近時談話會戛然而止。食堂里,他常坐的位置周圍常常空出一圈。大家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將他隔絕在一個無形的圈子之外。
“看,就是他……把周校長弄進去的……”
“聽說他能看見……那個……”
“邪門得很……離他遠點……”
這些細碎的流,像看不見的針,扎在云清朗心上。他明白,自己“見鬼”的經歷,以及最終扳倒權勢滔天的周正宏的過程,在普通人眼中,本身就充滿了不可理解的神秘色彩和危險性。他們敬畏他帶來的“真相”,卻也本能地恐懼著與他這個“異類”沾上關系。
一種深深的疲憊和孤獨感席卷了他。這個地方,承載了尹夢的冤屈,錢睿的枉死,老錢的隱忍,也見證了他從恐懼到抗爭的蛻變。但此刻,它已不再是他的容身之所。這一刻,他真正理解了老錢的沉默寡。
他平靜地走進人事處,遞交了辭職報告。
離開那天,天空飄著細密的雨絲。云清朗拖著簡單的行李箱,站在校門口。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和肩頭。他回頭望去,熟悉的校園在雨幕中顯得朦朧而遙遠。他等了片刻,正如所料,沒有一個人來送行。昔日的同事,球友,仿佛都消失在了這場雨中。
也好。他自嘲地笑了笑,拉起行李箱的拉桿,準備邁入雨幕。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帶著點緊張的聲音穿透雨簾,在他身后響起:
“云老師!”
云清朗的腳步猛地頓住。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越來越多的聲音匯聚起來,如同涓涓細流匯成江河:
“云老師!”
“云老師,再見!”
“云老師,保重!”
云清朗霍然轉身!
只見校門口,不知何時,聚集了黑壓壓的一大片學生!他們有的撐著傘,有的淋著雨,有他教過的,也有他沒教過的。一張張年輕的臉龐上,沒有疏離,沒有恐懼,只有真誠的感激和不舍。他們自發地聚集在這里,只為送別這位為他們討回了校園清朗天空的老師。
雨水模糊了云清朗的視線。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沖上眼眶。他喉頭哽咽,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他只能放下行李箱,對著這群可愛的學生,對著這片他付出過青春也經歷過夢魘的土地,深深地、深深地彎下腰,鞠了一躬。
“同學們……”他直起身,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無比溫柔,“再見了!”
在學生們此起彼伏的“云老師保重”的呼喊聲中,云清朗拉起行李箱,轉身大步走進了迷蒙的雨幕。這一次,他的背影不再孤單,身后是無數道溫暖的目光。雨水混合著淚水滑落臉頰,卻洗去了心頭的陰霾。他知道,結束亦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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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朗的特殊能力,在周正宏案件的偵破過程中,雖然被嚴格控制在極小范圍內,但終究沒能瞞過心思縝密、觀察力驚人的陳威。尤其是在撬開墻壁發現尹夢遺骸的關鍵節點,云清朗那種近乎預知的直覺和對陰冷氣息的敏銳感知,給陳威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結案后不久,陳威親自約談了云清朗。在省公安廳一間高度保密的辦公室里,陳威沒有拐彎抹角。
“清朗,你的情況,我大致了解了一些。”陳威目光如炬,帶著審視,卻并無惡意,“這個世界,遠比普通人看到的要復雜。有些案件,尤其是那些帶著詭異色彩、看似無解的懸案、疑案,常規的刑偵手段往往力有不逮。”
他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變得嚴肅而鄭重:“我們需要特殊的視角,特殊的能力。你的這種……感知力,是天賦,也是責任。我想代表省公安廳,特聘你為‘特殊案件顧問’。編制掛在廳里,身份絕對保密,待遇從優。你不需要坐班,只在遇到需要你‘特殊視角’介入的疑難案件時,才會聯系你。你的任務,就是協助警方,從另一個維度,尋找線索,揭開真相。你……愿意接受這份挑戰嗎?”
云清朗看著陳威眼中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對正義的執著,心中百感交集。這能力曾帶給他無盡的恐懼和困擾,被視為異類。而此刻,它卻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成為黑暗中追尋光明的另一種武器。
他深吸一口氣,迎上陳威的目光,緩緩而堅定地點了點頭:“我愿意。”
窗外,省城的燈火次第亮起。云清朗走出省廳威嚴的大門,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清冷的夜風吹拂在臉上,帶著城市特有的氣息。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陳默的號碼,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快:
“默子,晚上擼串?我請客!慶祝……新生!”
電話那頭,傳來陳默一如既往的大嗓門和爽朗的笑聲:“靠!等著!馬上到!不把你吃破產老子不姓陳!”
云清朗笑著掛斷電話,抬頭望向深邃的夜空。烏云散盡,幾顆寒星悄然閃爍。槐蔭巷17號的詭秘,白馬寺的白光,墻中的紅鞋,終將成為他生命長卷中驚心動魄的一頁。
而前方,在兄弟的喧鬧聲和隱秘的責任中,屬于他的、嶄新的道路,才剛剛鋪開。省城璀璨的萬家燈火下,那間名為“槐蔭巷17號”的詭秘往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漣漪終將平息,而深藏水底的秘密,或許會在某個意想不到的時刻,再次泛起幽光。
與陳默聚完已經是后半夜,云清朗回到房間剛躺下,咚,咚咚,有節奏的敲門聲又再次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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