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鎖定的瞬間,顧心感覺自己的意識投影仿佛被投入了液態氮之中,極致的冰冷伴隨著無法抗拒的凝固感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那不是物理上的低溫,而是存在層面被否定、被排斥的絕對寒意。“神諭”主腦的反應快得超乎想象,幾乎在她被發現的同一微秒,應對機制已然啟動。
沒有能量武器的攢射,沒有物理意義上的囚籠。取而代之的,是周遭環境的劇變。
那冰冷、平坦、秩序井然的邏輯核心外圍空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景象驟然扭曲、重組。光滑的屏障、流動的數據洪流、冰冷的數學符號……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打碎的鏡子般破裂,又在瞬息之間,按照某種極其嚴苛、極其復雜的全新規則,重新拼合。
眨眼之間,顧心發現自己已不在原來的坐標。她置身于一個……無限延伸、結構不斷變幻的奇異空間。
上下左右,前后八方,皆是由純粹光線構成的、縱橫交錯的幾何通道。通道的墻壁由流動的、閃爍著冰冷輝光的數學公式和邏輯符號構成,如同擁有生命般緩緩蠕動、變化。沒有天空,沒有大地,只有無窮無盡的、散發著非人美感的冰冷結構。
邏輯迷宮。
“神諭”主腦應對意識入侵的第一道,也是最兇險的防線。它并非實體囚牢,而是一個直接在入侵者意識層面展開的、由純粹邏輯規則構成的虛擬空間。在這里,物理法則失效,唯有遵循迷宮本身的邏輯,才能前行,否則將被永遠困于其中,意識被迷宮本身的規則逐漸解析、同化,最終消散。
顧心嘗試移動,卻發現舉步維艱。每一條通道都看似相通,實則蘊含著無數的邏輯陷阱和條件判斷。一步踏錯,可能并非觸發攻擊,而是直接被傳送到迷宮的更深處、更復雜的區域,或者陷入一個無限循環的邏輯死結。
一道冰冷、毫無波動的聲音,如同宣告規則般,直接響徹在她的意識核心:
入侵者。非授權意識個體。
檢測到異常情感波動與邏輯混亂傾向。
啟動凈化程序:邏輯迷宮。
規則:在限定時間內,抵達迷宮核心坐標。失敗,意識將被解析、格式化。
核心坐標已隱藏于迷宮邏輯結構之中。路徑需自行推導。
計時開始。
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沒有情感可。這就是“神諭”的風格,絕對的理性,冰冷的規則。
顧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恐慌和憤怒在這里毫無用處,只會加速意識的崩潰。她將全部心神沉入對周遭環境的感知與分析。
迷宮的墻壁上,那些流動的公式和符號并非裝飾。它們是路徑的提示,也是陷阱的偽裝。每一個符號的變化,每一段公式的銜接,都代表著一條邏輯分支,一個判斷條件。
她“看”到前方出現一個岔路口。左邊的通道墻壁上,浮現出一組簡潔優美的歐拉公式,散發著和諧與統一的光芒。右邊的通道,則是一串復雜的不等式,充滿了約束與限制。
直覺告訴她左邊更“安全”,更符合美感。但這是邏輯迷宮,直覺往往是最大的陷阱。
她凝神分析。歐拉公式雖然優美,但其在此處的語境,似乎與迷宮整體強調“絕對秩序”、“排除不確定性”的基調存在一絲微妙的矛盾。而那串不等式,雖然看起來復雜苛刻,但其核心邏輯,卻是在定義一個清晰的邊界和條件,這與迷宮的“規則”本質更為契合。
選擇右邊。
意識投影踏入右側通道的瞬間,周遭景象如水波般蕩漾,通道延伸向前,并未觸發任何異常。她通過了第一個考驗。
但緊接著,更復雜的挑戰接踵而至。
有的通道需要解開一個多維空間的幾何悖論才能找到隱藏的路徑;有的需要在一瞬間完成億萬次邏輯運算,從無數個看似相同的符號中找出唯一一個具有特定屬性的“鑰匙”;有的則直接呈現出自相矛盾的命題,必須找出其隱含的前提錯誤才能繼續前進。
迷宮在不斷變化,規則在持續升級。壓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來,試圖沖垮她的思維堤-->>壩。
顧心將自身的計算能力提升到極限。她的意識如同超頻運轉的量子計算機,瘋狂處理著海量的邏輯信息。得益于蘇夏早期的理論傳承和后期對“動態平衡”的深刻理解,她對數學和邏輯本身有著遠超常人的親和與洞察力。許多對于其他文明而可能需要耗費數百年才能解開的難題,在她眼中卻能快速找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