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烈那聲“路徑已打開”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在顧心意識中蕩開一圈決然的漣漪。沒有絲毫猶豫,她的主意識依舊穩坐聯合指揮中心,維系著與棱媧網絡的深層連接,以及那柄無形“心鑰”的最終凝練。而另一縷高度凝聚、承載著全部“心鑰”信息與她部分核心意志的意識投影,已如同離弦之箭,沿著雷烈提供的那個轉瞬即逝的坐標,悄無聲息地射向戰場。
沒有光芒,沒有能量波動,甚至沒有引起空間最基本的褶皺。這次潛行,是意識層面最極致的微操,是浪客提供的、融合了自由聯盟尖端隱匿技術與棱媧網絡心靈偽裝技術的結晶。她的存在感被壓縮到近乎于無,如同一粒投入浩瀚大海的塵埃,沿著那由雷烈以整個艦隊為棋,強行撕開的一道細微至毫秒的法則裂隙,鉆入了“現實穩定錨”力場的內部。
一進入力場范圍,前所未有的壓迫感瞬間從四面八方涌來。
這里不再是常規的宇宙空間。物理常數被強行扭曲、固化,時空結構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平坦”和“僵硬”。在這里,光速似乎變慢了,能量的傳遞帶著粘稠的阻力,甚至連思維的運轉都仿佛陷入了無形的泥沼。一切“混亂”的、隨機的、充滿活力的因素都被極力壓制,只剩下一種冰冷的、絕對的、令人窒息的“秩序”。
顧心的意識投影如同逆流而上的游魚,在粘稠的黑暗中奮力前行。周遭不再是真空,而是充滿了無形卻堅韌的“秩序之絲”,這些由被固化的法則形成的脈絡,如同億萬條冰冷的觸手,不斷試圖纏繞、同化她這個不該存在的“異物”。
浪客的技術起到了關鍵作用。一層極其稀薄、不斷動態調整頻率的擬態能量膜包裹著顧心的投影,模擬著力場內部那死寂的秩序波動,讓她盡可能地“融入”環境,避免被瞬間識別為入侵者。同時,棱媧網絡提供的心靈偽裝,則將她意識中那些鮮活的情感波動、堅定的意志核心,層層包裹、屏蔽,只流露出一種近乎機械的、符合此地規則的冰冷邏輯外殼。
即便如此,潛行依舊舉步維艱。
她必須像穿越一片布滿無形激光網的禁區,精確地計算著每一步。力場內部并非均勻,存在著因外部騷擾戰術而產生的、細微的能量湍流和參數擾動。這些擾動對“神諭”系統而是需要平復的雜音,但對顧心而,卻是唯一可以借以隱藏和移動的“陰影”。
她感知著那些湍流的走向,如同沖浪者感知著海浪的起伏,在秩序的縫隙間穿梭、跳躍。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巨大的風險。一旦計算失誤,撞上穩定的秩序壁壘,她的偽裝就可能瞬間破裂,暴露在“神諭”那龐大的防御機制之下。
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又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微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顧心的全部算力都集中于此,解析著周圍復雜到極致的法則環境,調整著偽裝頻率,尋找著下一個可以落腳的“陰影”。
她能“看”到外界戰場的宏觀景象——星語者的“游隼”集群仍在以zisha般的勇氣進行著高頻騷擾,翠綠的靈能光芒在灰色壁壘上炸開一圈圈微弱的漣漪;森之民的孢子云霧頑強地抵抗著秩序的侵蝕,如同苔蘚試圖覆蓋冰冷的鋼鐵;“幻影”艦隊的佯動吸引了部分火力,讓中央區域的壓迫感稍有減輕。
所有這些,都在為她這縷細微的意識,爭取著寶貴的時間-->>和空間。
她不斷深入,朝著浪客根據之前偵察信號和力場結構推算出的、“神諭”主腦旗艦最可能存在的核心區域前進。距離在法則層面被扭曲,她無法用常規的距離單位衡量,只能依靠與“心鑰”之間那絲微弱的、同源而出的感應來指引方向。
壓力越來越大。越靠近核心,秩序的壁壘越厚,法則的固化程度越高。那層擬態能量膜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悲鳴,偽裝效果在衰減。顧心甚至能感覺到,那冰冷的秩序之力開始滲透進來,試圖凍結她的思維,將她同化為這巨大冰冷機器中的一個無害零件。
她緊守靈臺,將所有的情感與意志深深內斂,只保留最純粹的導航與執行邏輯,如同在暴風雪中僅憑一點星光辨認方向的旅人,頑強地向著目標靠近。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穿越了無盡的冰封荒原,前方那冰冷、死寂的秩序之海中,終于出現了一點不同的“質感”。
那是一個更加龐大、更加復雜、更加……“精密”的存在。它的輪廓在顧心的感知中并非實體,而是一個由無數冰冷流光和數據洪流構成的、不斷自我優化和迭代的巨型邏輯集合體。它散發出的威壓,遠超外部的“現實穩定錨”,仿佛是整個“神諭”文明那冰冷意志的具象化核心。
就是那里!“神諭”主腦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