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籃·源”聯合指揮中心,巨大的全息星圖占據了整個圓形大廳的中心。星圖上,代表“神諭”艦隊的三枚完美幾何體,如同三顆冰冷的銀色釘子,深深楔入邊境星域那片被染成死灰色的區域。代表著聯合文明防御艦隊的眾多光點,則如同被無形壁壘阻擋的潮水,在灰色區域的邊緣徒勞地涌動、閃爍,每一次接觸都伴隨著能量急劇衰減的警報。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常規攻擊無效,法則侵蝕持續蔓延,每一秒都有邊緣星區的傳感器因物理常數被固化而徹底失聯。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繞上每一位參謀人員的心頭。
雷烈站在星圖前,身姿依舊如標槍般挺直,但緊握的雙拳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內心洶涌的焦灼與憤怒。他一生戎馬,經歷過地球時代最慘烈的城市巷戰,對抗過“肅正”程序無窮無盡的機械大軍,甚至在面對“噬星者”那宇宙尺度的恐怖時,也未曾像現在這般感到有力無處使。
這不是戰爭,這更像是一場單方面的、發生在規則層面的凌遲。
“第七、第九巡邏艦隊報告,嘗試抵近干擾失敗,艦船機動性在力場影響下下降超過75%,被迫撤回。”
“棱媧網絡在c-7區節點信號強度持續衰減,已有十七個次級節點失去情感共鳴連接,陷入靜默。”
“能量攻擊數據分析完畢,確認被‘秩序化’吸收,推測其存在某種能量轉化核心……”
壞消息接踵而至。參謀們的匯報聲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他們習慣了計算敵我兵力對比,習慣了分析陣型優劣,習慣了在baozha與沖擊中尋找勝機。但面對這種直接修改戰場“規則”的敵人,他們積累了一生的軍事經驗,仿佛成了笑話。
雷烈沒有回頭,他的目光死死鎖定了星圖上那三枚銀色幾何體,以及它們身后那片正在不斷擴大的、代表法則僵化的灰色區域。腦海中,無數戰例、兵法、以及他賴以成名的那種近乎本能的戰場直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碰撞。
硬碰硬,是死路。
常規艦隊突擊,是送死。
集中所有能量攻擊一點?恐怕結果也只是給敵人多送一份“養料”。
那么,還能做什么?
他的目光掃過星圖上代表己方力量的那些光點。它們顏色各異,形態也通過不同標識加以區分——代表舊人類epa艦隊沉穩的深藍,星語者艦隊靈動的翠綠,聯盟殘部經過改裝后略顯斑駁的暗金,以及棱媧網絡節點那溫暖的白金色……
多文明,混合編隊。
特性各異,能力不同。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流星,驟然照亮了他思維的某個角落。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那幾乎被冰封的銳利光芒再次閃現,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傳令!所有作戰單位,停止一切形式的正面強攻和能量傾瀉!重復,停止所有無效攻擊!”
命令通過精神鏈接和傳統通訊頻道瞬間傳遍整個前線。躁動不安的艦隊為之一靜,所有指揮官,無論來自哪個文明,都驚愕地望向指揮中心的方向。
“司令官?”一位跟隨雷烈多年的epa將領忍不住開口,臉上寫滿了不解。
雷烈沒有解釋,他的手指在全息星圖上快速劃動,調出了更詳細的戰場數據流,語速快而清晰,帶著一種久違的、屬于頂尖戰略家的冷酷與精準:
“敵人的優勢,在于其法則層面的絕對壓制和近乎完美的防御。我們的劣勢,在于無法在對方設定的‘規則’下戰勝它。”
“但是!”他的手指重重敲在星圖上,“看看我們自己!我們并非鐵板一塊,我們是由不同文明、不同技術、不同思維模式組成的混合體!這在平時或許是管理的難題,但現在,這就是我們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優勢!”
他開始下達一連串具體到令人眼花繚亂的指令,不再是尋求決戰,而是……騷擾、誘敵、試探,如同最高明的棋手,開始布下一盤看似雜亂,實則環環相扣的迷局。
“星語者所屬小型高速艦艇,編為‘游隼’集群!利用你們的精神感應和空間親和性,以最高頻率、無規律躍遷的方式,在‘現實穩定錨’力場邊緣進行穿梭!不要攻擊,只進行高強度的靈能波動掃描和精神干擾!我要你們像蚊子一樣,騷擾它們,讓它們的探測系-->>統充滿‘噪音’!”
“森之民屏障艦,前出至力場外圍指定坐標,最大功率釋放‘生命孢子云霧’!這種帶有強烈生命活性的微觀粒子,對絕對的‘秩序’力場具有天然的排斥性,哪怕只能造成億萬分之一秒的局部參數擾動,也要持續釋放!我要這片空域,充滿讓它們感到‘不適’的‘混亂’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