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冷卻系統運行的微弱嗡鳴,襯托著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顧臨死死盯著那兩條幾乎重合的頻譜,嘴唇緊抿,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那雙經歷過無數風浪、早已沉淀下堅毅與沉穩的眼眸中,此刻翻涌著難以喻的復雜情緒——震驚、恍然,以及……深切的痛心。
他仿佛透過這冰冷的屏幕-->>,看到了多年以前,那個在實驗室里廢寢忘食、眼中閃爍著探索光芒的年輕妻子。看到了她對著那些復雜公式蹙眉沉思,看到了她因一次計算失誤而懊惱地拍打額頭,也看到了她最終在那個存在缺陷的模型前劃上大大的叉,并在筆記上鄭重寫下“此路不通,情感與不確定性并非枷鎖,而是生命與文明迸發無限可能的源泉”。
她放棄了那條看似通往“絕對理性”的捷徑,選擇了更艱難、卻更尊重生命本質的“動態平衡”之路。
可她當年擱置、否定的不成熟理論,卻在未知的角落,被另一群人類拾起,奉若圭臬,并沿著那條她早已預見歧路的方向,走向了如此冰冷、如此排斥人性的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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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她的筆跡……”顧臨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指向屏幕上“神諭”技術底層邏輯中解析出的一些數學表達習慣和模型構建思路,“雖然被扭曲、被極端化了,但骨架……還是她最初搭建的那個架子……他們固化了那個錯誤,再也沒有走出來過……”
浪客抱著雙臂,金屬面具下的目光銳利如刀:“所以,‘神諭’并非憑空出現的怪物。他們是迷失在蘇夏博士早年丟棄的一張藍圖里的、我們的人類同胞。”他的語氣帶著冰冷的諷刺,“將先驅者探索途中發現的陷阱,當成了通往天堂的階梯,并在里面把自己鍛造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顧心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數據不會說謊,父親的確認和浪客的分析,徹底證實了她那不可思議的猜想。
母親蘇夏的影子,竟然以這樣一種方式,籠罩在這場關乎“搖籃·源”生死存亡的戰爭之上。她留下的遺產,不僅是拯救文明的“動態平衡”和棱媧網絡的雛形,竟也包括了……眼前這強大而冷酷的敵人那扭曲的根源!
這感覺無比荒謬,又帶著錐心刺骨的寒意。
“他們繼承了母親的錯誤,”顧心睜開眼,眸光已然恢復了清明與堅定,只是深處依舊殘留著一絲沉重,“但卻沒能繼承她后來的反思、突破與升華。他們的技術,停滯在了那個不完善的階段,并將其奉為終極真理。”
浪客點頭,接口道:“這意味著,他們的體系存在一個與生俱來的、源于理論源頭的‘缺陷’。這個缺陷被他們用龐大的算力和資源強行掩蓋、彌補,但并未根除。在平時無懈可擊,可在極限壓力下,尤其是在面對同源而出、卻走向了更高層級完善的理論時……”
“……就可能暴露出致命的破綻。”顧心接上了他的話,她的眼神越來越亮,如同撥開迷霧后見到了遠方的燈塔,“母親后期基于‘動態平衡’和‘情感能量’研究成果,那套他們視為‘低效’、‘混亂’的體系,或許……恰恰是撬動他們這艘‘完美’巨輪的杠桿!”
蘇夏放棄了絕對理性的模型,正是因為意識到了情感、意識、不確定性在宇宙中不可替代的價值。她后期的研究,完全走上了另一條道路,一條“神諭”無法理解、甚至鄙夷的道路。
而這,可能就是取勝的關鍵!
“需要找到那個‘杠桿’的具體支點。”顧臨強迫自己從復雜的情緒中掙脫出來,目光重新變得專注,他看向顧心,“你母親后來所有的研究,包括那枚腕表……里面一定留下了什么。她預見到了很多事……或許,也包括了……應對今天這種局面的可能性。”
他想起了蘇夏筆記中那些看似不著邊際的預和隱喻,想起了那枚在關鍵時刻屢次發揮作用的腕表晶體。妻子留下的,絕不僅僅是遺憾和一個強大的女兒。
顧心重重點頭,意識再次與棱媧網絡深層連接,與顧臨、浪客一起,將檢索和分析的目標,精準鎖定在蘇夏所有關于“情感能量應用”、“意識共鳴對抗純邏輯壓制”以及……所有帶有“鑰匙”、“核心”、“逆轉”等隱喻符號的遺留信息上。
實驗室中,龐大的算力被調動,無數數據流如同奔騰的江河,開始向著一個明確的方向匯聚、挖掘。
母親的影子,曾投射出敵人的輪廓。
而現在,他們要在這影子的源頭,尋找照亮勝利的……第一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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