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駭人的是左.后方的暗礁區:三個散修駕馭的飛毯被黑浪卷成碎布,其中一人抱著半截浮木狂喊救命,卻被旁邊突然竄出的赤眼紅鱗魚人一口咬斷脖頸。血水瞬間染紅周遭海水,引得更多鋸齒狀的黑影在浪下翻騰,那些沒搶到法寶的散修連慘叫都沒發出,就被旋起的黑浪拖入深海,只留下幾團迅速淡去的血色漣漪。
別看!身旁的大師兄猛地揮劍劈開一道襲向白靈的水箭,劍風帶起的靈力讓她打了個寒顫。她這才發現自家劍陣外已浮著零星斷肢,方才還在入口處爭搶的小宗門弟子,此刻竟有半數沉在海里,衣袍上的染料混著血水在浪中暈開,像幅被揉碎的劣質畫軸。而遠處的鎏金帆舟與紅綢長隊早已沒入秘境通道,唯有他們瓊華仙闕的劍陣還在海霧里顛簸,身后那片血色海域卻越來越濃,連浪濤聲都混著骨骼碎裂的悶響,直往人耳膜里鉆。
白靈攥著被海浪拍得半濕的宗門令牌,指節泛白。木筏撞碎在暗礁前的最后一刻,她借力躍過丈許高的浪頭,落地時靴底碾過苔滑的礁石——眼前裂開的巖縫后,竟是片望不到邊際的桃花林。千瓣粉白壓彎枝頭,風過時落英如碎雪,卻在眾人踏入林間的剎那,騰起細密的粉色霧障,像誰打翻了胭脂缸,從泥土里絲絲縷縷滲上來。
“閉氣!”領隊師兄的聲線裹著內力穿透霧靄,白靈本能地屏住呼吸,余光瞥見同隊的一個師兄正對著老桃樹猛啃,涎水混著樹皮碎屑往下滴,含糊喊著“蜜餞……甜”。更遠處傳來狗吠般的嗬嗬聲,有個不知哪個宗門的女修揪著褲帶往樹根處湊,靛色道袍前襟已洇出深色水跡,褲腳還沾著泥草。白靈胃里一陣翻攪,捏訣召出護身罡氣,足尖點地往旁急退三尺,袍角掃過一株垂落的桃枝,竟驚起幾只翅脈泛著熒光的粉蝶,繞著她的發簪盤旋不去。
霧氣里飄著甜膩的腥氣,像腐爛的花瓣混著某種草木汁液。她數著步數往前疾行,每一步都踩在露出地表的虬結桃根上,生怕踏錯便墜入幻境。眼角余光掃到不知道哪個小宗門的男修抱著石筍喊“娘”,口水順著石縫往下淌;同宗門的一位師姐看著這些人,心一急,就不小心吸了一點點霧氣,瞬間就雙眼空洞,對著空無一物的桃樹梳理云鬢,發間簪著的桃花明明是幻象,她卻疼得蹙眉——原來這霧不僅亂神,竟能將幻覺刻入肉身。
不知闖了多久,腳下的桃根突然變成濕潤的泥地,白靈撞開最后一叢花枝,刺目的天光讓她瞇起眼。身后的粉霧如活物般翻涌,卻在林緣處凝成一道氣墻,將那些仍在幻境里啃樹學狗叫的人隔在里面。她顫抖著摸出腰間的玉瓶,倒出三顆流轉著清光的解毒丹——丹丸觸舌即化,帶著雪水般的涼意滑入喉間,方才盤踞在丹田處的滯澀感漸漸散去。
“溫子珩,星遙!”她捏開兩人緊咬的牙關,將丹藥塞進去,指尖觸到溫子珩額角的冷汗,才發現他袖中藏著柄已出鞘三寸的匕首,刃尖正對著自己的心口——想必是在幻境中與人搏殺。星遙的指尖還揪著裙擺,仿佛仍在躲避什么,直到丹藥化盡,她才猛地睜眼,看著自己濕漉漉的前襟,臉頰“騰”地紅透:“我……我剛才是不是……”
白靈沒接話,只是望著身后那片依舊絢爛的桃花林——此刻日頭正盛,粉霧淡成了一層薄紗,枝頭的花瓣卻紅得像血,那些沒走出林子的人,身影還在花影里時隱時現,不知是在啃食樹干,還是在對著虛空啼哭。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掌心的丹漬,忽然覺得那甜膩的霧靄還縈繞在鼻尖,連呼出的氣都帶著股揮之不去的幻夢腥甜。
三人現在面面相覷,出了桃花林之后,入目就是一片超級大的湖,湖水碧得像塊凝凍的翡翠,湖心島孤懸中央,墨綠藤蔓垂落如簾,島尖卻突兀地立著半截斷碑,碑身覆滿苔衣,隱約能辨出“沉”字的殘筆。星遙的指尖剛觸到水面就猛地縮回——那看似溫軟的碧波下,竟透著刺骨的寒意,水底游過的黑影比磨盤還大,鱗片擦過鵝卵石時發出細碎的“咔嚓”聲。
“不能飛。”溫子珩按住腰間震顫的長劍,劍身映出粼粼波光里潛伏的陰影,“靈氣到湖面三尺就散了,像被什么東西絞碎了。”他話音未落,身后的桃林突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響。三人同時矮身滾到半人高的礁石后,碎石簌簌落在白靈發間,她從石縫里望出去,只見兩個血染道袍的散修踉蹌著闖出來,男修捂著腹部的深可見骨的傷口,女修扶著他的胳膊,發簪歪斜,鬢角還沾著桃花瓣。
“憐妹,你看那島!”男修聲音嘶啞,指著湖心島的斷碑,“說不定有療傷的靈藥!”他腰間的儲物袋破了個大洞,幾株蔫了的靈草滾落在地。女修死死拽住他的衣袖,袖口露出一道焦黑的爪痕:“之前幾大宗門的人都比我們先進來,現在卻連個人影都沒有,他們定是往其他方向去了,況且,你看這水……”她指向潭心,那里正泛起細密的漣漪,像有什么龐然大物在深處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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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修甩開她的手,眼中燃著瘋狂的光。他捏了個法訣,青色劍光剛托住足尖,整個人就如離弦之箭射向湖心島。白靈下意識攥緊了礁石邊緣,指甲嵌進粗糙的石面——就在男修飛到潭水中央時,水下猛地炸開一團銀浪,那是張足以吞下整艘畫舫的巨口,獠牙上掛著墨綠色的涎水,在陽光下閃著幽光。男修甚至沒來得及慘叫,就被那團黑影卷入口中,只余下半柄斷劍“噗通”掉進水里。
“井郎!”女修凄厲的喊聲劃破湖面,她拔出背上的短刃就要躍入水中,卻忘了自己已是強弩之末。潭水突然掀起一道黑浪,如鐵鞭般的尾鰭橫掃而來,“啪”的-->>一聲脆響,女修像片破布般被抽進湖心,短刃在空中劃出半道弧光,落進水里時連波紋都沒驚起。白靈眼睜睜看著那片被血水染紅的湖面,在幾個呼吸間就恢復了澄澈,仿佛剛才的殺戮從未發生,只有幾片不知從哪來的桃花瓣,悠悠漂過方才血水翻涌的地方。
礁石后的星遙捂住嘴,肩膀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喉間溢出壓抑的嗚咽。溫子珩按住她的后背,自己的指節也因用力而發白。直到潭水徹底平靜,三人才能勉強站直身子,星遙盯著水面上自己顫抖的倒影,聲音帶著哭腔:“幸好……幸好我們沒飛……你看那怪物的牙,比我們宗門的鎮山劍還長……”她的話沒說完,就被白靈捂住了嘴,只見潭心的漣漪又起,這次浮出水面的,是半枚嵌著碎牙的儲物戒,在陽光下閃了閃,又緩緩沉入碧綠的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