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敏一出場,杏子林中鼎沸的人聲詭異地靜了下去。
一個新寡的柔弱女子,臉上掛著未干的淚痕,哭聲壓抑又破碎,足以撕開任何鐵石心腸。
“各位叔伯長老,各位丐幫的兄弟們,求求你們,為我那死去的官人做主啊!”
她雙膝一軟,直直跪倒在地。
那一聲悶響,像是砸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剛剛被林淵三兩語說動的人心,瞬間發生了劇烈的搖擺。
“馬夫人,快快請起!”
“夫人放心,我等定會查個水落石出,還馬副幫主一個公道!”
徐長老幾人急忙上前攙扶,臉上無一不掛著勃發的怒容,仿佛已將喬峰定了罪。
全冠清嘴角勾起一抹隱秘的弧度,瞥了林淵一眼。
小子,你巧舌如簧又如何?
你能說得過一個剛剛死了丈夫,哭碎了心的寡婦?
他將信遞到康敏手中,聲音是刻意壓低的溫柔:“馬夫人,這是馬副幫主的遺書,勞煩你當眾一讀,好讓真相大白于天下!”
康敏接過信,顫抖的指尖幾乎捏不住那張薄薄的紙。
她帶著濃重的鼻音,一字一句地開始念。
“丐幫眾兄弟,倘若倘若有一日,我馬大元不幸身亡,害我之人,必必是幫主喬峰”
聲音斷斷續續,每個字都像沾著血淚,砸進在場丐幫幫眾的耳朵里。
念到最后,她身子一軟,眼前發黑,便要向后栽倒。
一片驚呼聲中,一道青影驟然從高臺上掠下。
誰也沒看清他是如何動作的。
林淵竟已鬼魅般出現在康敏身后,單手穩穩托住了她將要倒下的纖腰。
一股甜膩到發齁的香氣鉆入鼻息,帶著強烈的侵占感。
“有趣的味道。”
林淵心中自語。
“夫人,節哀。”他開口,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
康敏在他臂彎中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俊到讓她心神微晃的臉,那雙眼睛里盛著恰到好處的“擔憂”。
好個俊俏的公子。
但她立刻記起,此人就是那個百般為喬峰辯解的攪局者!
康敏觸電般掙扎著站直,拉開三尺距離,臉上戒備與悲憤交織:“你是喬峰一伙的!我不用你假好心!”
“夫人誤會了。”林淵臉上浮現出笑意,“在下只是個純粹的路人。不過,這出戲看到現在,倒是看出些許破綻。”
他彎腰,撿起康敏失手掉落的那封“遺書”,在指間輕輕一彈。
“信,寫得情真意切。”
“只可惜”
他話鋒陡然凌厲。
“是假的!”
“你血口噴人!”康敏的尖叫刺破長空,“此乃我官人親筆,豈能有假!”
“親筆?”林淵將信紙湊到鼻下,閉目輕嗅。
動作不快,卻帶著一種洞察一切的壓迫感。
“此信以徽州松煙墨寫就,墨香厚重,隱有松香,確是上等墨。不過,這墨跡,太新了。”
他睜開眼,目光落在康敏的衣袖上。
“反倒是夫人你,一個據稱不識字的弱女子,袖口上為何會沾染著桐油墨的刺鼻氣味?”
林淵的笑容擴大,像在欣賞一件有趣的藝術品。
“這就怪了。馬副幫主過世數日,遺書上的墨香新鮮得像是昨夜剛寫。-->>而你身上,卻有另一種廉價墨水的味道。難不成這封信,是你連夜找人偽造,忙中出錯,沾上了自己的味道?”
康敏的臉,一瞬間血色盡褪。
她做夢也想不到,這個男人不但辭犀利,觀察力更是細致入微到了非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