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整棟程氏大廈吞噬。
大部分樓層已經熄滅了燈光,只有核心設計部所在的三十七層,還亮著一隅頑固的光。
程予安走出專屬電梯,皮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整個樓層靜得只剩下中央空調細微的送風聲,他習慣性地看了一眼手表,時針已經指向了十點。
他本該半小時前就離開。
秘書匯報說三十七樓還有人沒走,他第一反應就是許晴。
這個念頭像一根細細的藤蔓,從他心底某個角落鉆出來,不聲不響地纏繞住他的思緒,讓他鬼使神差地按下了來這一層的電梯按鈕。
他想,他只是作為ceo,關心一下為公司重要項目加班的員工,畢竟自己是個人性化的老板。
僅此而已。
設計一部的玻璃門虛掩著,那片光正是從里面透出來的。程予安腳步放得更輕,緩緩靠近,視線穿過門縫,落在了那個伏案的身影上。
是她。
許晴整個人幾乎都趴在了工作臺上,鼻尖快要貼上那張a2尺寸的畫紙。她左手按著紙張邊緣,右手捏著一支極細的馬克筆,手腕懸空,指尖穩定而專注地在勾勒著什么。
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眼前這張圖紙。
程予安沒有進去,就這么靜靜地站在門口,目光掃過她周圍的一切。
工作臺像一個剛剛經歷過風暴的戰場。
草稿紙堆了厚厚一摞,最上面那張畫滿了反復修改的痕跡,線條交錯,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空氣中飄著一股復雜的味道,是濃縮咖啡的苦香,混合著銀飾打磨后特有的清冽金屬氣息。
幾件打磨到一半的半成品散落在臺面上,旁邊是放大鏡、幾把型號不同的鑷子和銼刀。
一個咬了半口、已經冷掉的三明治被隨意地放在紙袋上,旁邊是一杯只喝了一半的美式,冰塊早已化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