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的清晨,帶著雪后初霽的澄澈。陽光透過別墅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光斑,空氣中漂浮著細微的塵埃,如同跳躍的金粉。
顧懷笙站在客廳中央,沒有借助任何外力。漢斯治療師站在三步之外,手里拿著秒表,神情是罕見的嚴肅與期待。
“顧先生,準備好了嗎?”漢斯問。
顧懷笙極輕地頷首。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平視前方,然后,邁出了第一步。
第一步,左腿邁出,足跟落地,重心平穩過渡。不再是之前那種帶著試探和微不可察拖沓的步伐。
第二步,右腿跟上,動作連貫,髖關節穩定,幾乎沒有出現以往那種為了維持平衡而出現的、細微卻狼狽的側向擺動。
第三步,第四步……
他沿著客廳那條長長的波斯地毯,一步一步,走向另一端。他的步伐不算快,甚至帶著康復期特有的謹慎,但每一步都沉穩、堅定、可控。腳步聲在靜謐的空間里發出清晰而規律的輕響,像節拍器,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十米。他走完了。然后,他停頓,轉身,又走了回來。
整個過程,不過一分鐘。但對于顧懷笙,對于漢斯,甚至對于無聲站在門口見證的周復健師而,這不啻于一場漫長戰役后,攻下的第一個具有戰略意義的高地。
漢斯按下秒表,臉上露出了這幾個月來第一個真正舒展的、帶著敬佩的笑容:“顧先生,恭喜。您的步行模式穩定性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五,代償性動作基本消失。這標志著,您的基礎重建階段,可以宣告……圓滿結束了。”
顧懷笙沒有說話,只是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比平時略重。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腿,看著腳下堅實的地面。一種近乎陌生的、掌控的力量感,正從腳底一點點重新匯入他的軀體。那不僅僅是對肌肉的控制,更是對自身命運的重新把握。
“回來了…”一個無聲的嘆息在他心底響起,帶著劫后余生般的沉重與釋然。這短短十米,比他走過的任何一段商業征途都要漫長。他想起平衡板上的掙扎,想起電流穿過肌肉的怪異感,想起無數個被疼痛和絕望啃噬的深夜。這一切,似乎都在這一刻,找到了意義。
“舒安,我…快要能走到你身邊了。”這個念頭比陽光更熾熱,瞬間驅散了所有殘存的陰霾。
周復健師走上前,遞上一份最新的評估報告,語氣是克制的欣慰:“顧總,根據綜合評估,您已經具備了進行更高強度功能性訓練和長途飛行的身體條件。穆勒醫生和我一致認為,下一階段的康復,可以轉回國內,在我們的密切跟進下完成。”
歸國。
這兩個字,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顧懷笙心中漾開巨大的漣漪。他抬起眼,目光穿透玻璃,仿佛已經看到了重洋彼岸的那個身影。
“盡快安排。”他簡意賅,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國內,顧家老宅書房
同一片陽光,透過中式雕花木窗,照在紅木書桌上。顧父顧宏遠正在聽管家匯報顧懷笙康復取得突破性進展、不日即將回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