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健的第五天,顧懷笙已經能在林舒安的攙扶下,緩慢而穩定地從床邊走到沙發,再走回來。過程依舊伴隨著疼痛和汗水,但他眉宇間的忍耐力似乎也隨著步數的增加而增長,那是一種重新馴服自己身體的、沉默的較量。
林舒安成了他最堅定的支撐,不僅是物理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她會在他因疼痛而微微停頓的時候,低聲說些無關緊要的閑話,分散他的注意力;會在他完成既定目標后,毫不吝嗇地給予一個贊許的眼神;也會在他因疲憊而脾氣略顯急躁時,不動聲色地包容,然后用一杯溫水或一個恰到好處的話題,將那份焦躁悄然化解。
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無需說的默契。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能被對方準確解讀。
然而,平靜的病房并非與世隔絕的孤島。外界的風波,如同潮汐,總會通過各種方式滲透進來。
這天下午,顧懷笙剛剛完成一次短距離行走,靠在沙發上閉目緩神。林舒安正用溫毛巾替他擦拭額角的汗,病房門被輕輕敲響。
周謹走了進來,臉色比平日更顯凝重幾分。他先是看了一眼顧懷笙,見他雖疲憊但神色尚可,才轉向林舒安,低聲道:“林小姐,林家那邊……幾位族老和幾位重要產業的負責人聯名遞了帖子,希望您能盡快回去主持一次視頻會議。是關于……南區兩個新項目招標,以及和瑞科集團續約的事情。另外,”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警方那邊關于趙明輝案的偵辦有了新進展,有些細節需要向您和林書辰先生核實。”
林舒安擦拭的動作微微一頓。
該來的,終究來了。她不能永遠躲在這間病房里。林家需要她,那些被打斷的計劃和擱置的決策,都需要她回去重新執掌。而趙明輝案的后續,也關系到林家能否徹底從這場風波中抽身。
她下意識地看向顧懷笙。
不知何時,他已經睜開了眼睛,目光沉靜地落在她臉上,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刻。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眼神深邃,帶著一種了然,還有一種……難以喻的支持。
“我知道了。”林舒安對周謹點了點頭,聲音恢復了平日處理公務時的冷靜,“回復他們,會議定在明天上午九點。警方那邊,約個合適的時間,我和書辰哥會配合。”
“是。”周謹應聲,又看了一眼顧懷笙,見他沒有任何指示,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病房里重新安靜下來。
林舒安放下毛巾,在顧懷笙身邊的沙發扶手上坐下,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開口:“我……明天得回去一趟。”
顧懷笙的目光依舊鎖著她,聞,幾不可察地頷首。“嗯。”他應了一聲,語氣平淡無波。
“你的復健……”林舒安有些猶豫。她不在,誰來做他的“拐杖”?
“有護士。”顧懷笙打斷她,聲音依舊有些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周謹也在。”
他是在告訴她,他這里沒問題,不需要她擔心。
林舒安看著他冷靜的側臉,心頭涌上一股復雜的情緒。有放心,也有不舍。這些天朝夕相處的陪伴,早已讓她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了他偶爾的固執和別扭,也習慣了自己作為他支撐的角色。
“那……你自己小心,別逞強。”她最終還是忍不住叮囑,語氣里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關切和依賴,“按時吃藥,聽醫生的話。”
顧懷笙轉眸看向她,深邃的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捕捉的笑意。“啰嗦。”他低斥了一句,和之前如出一轍,但這次,語氣里卻少了幾分冷硬,多了些許難以喻的……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