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從極致的喧囂墜入一種詭異的、嗡鳴般的死寂。
林舒安從他懷里猛地抬起頭,動作倉促得幾乎扭到脖頸。視線第一時間捕捉到的,是他肩頭禮服布料上洇開的、比夜色更深的暗紅——傷口裂開了。這個認知像一把冰錐,狠狠扎進她心里。
“你的傷!你怎么樣?!你撞到哪里了?!顧懷笙!你說話啊!”
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硬擠出來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在他后背和肩膀上慌亂地觸摸,隔著衣物,急切地想確認他的狀況,卻又怕弄疼他。指尖傳來的溫熱濕膩感(不知是汗還是血)讓她渾身發冷。
顧懷笙沒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低頭看著她,深深地望著。那雙總是深邃平靜、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此刻翻涌著驚濤駭浪——是尚未散去的、面對死亡威脅時的凌厲殺意,是劫后余生、確認彼此都還活著的劇烈心悸,但更多的,是一種赤裸裸的、幾乎要將她吞噬的恐懼。
他在害怕。
這個認知比剛才的撞擊更讓林舒安震撼。這個永遠掌控一切、仿佛無堅不摧的男人,此刻眼中清晰地倒映著恐懼——是害怕失去她的恐懼。
這種眼神,像最熾熱的火焰,又像最冰冷的利刃,瞬間熔毀了她所有理智的壁壘,劈開了她所有自我保護的偽裝。
什么盟友?什么合作?什么權宜之計的協議?
在生死一線間,他毫不猶豫地用血肉之軀為她筑起屏障的瞬間,所有這些冰冷而功利的詞匯,都變得如此蒼白、如此可笑!它們根本無法解釋他此刻眼中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情感,無法解釋她心頭那如同海嘯般洶涌而至的酸澀與悸動。
眼淚毫無預兆地決堤,不是出于后怕,而是心底某種被層層包裹、嚴防死守的東西,在這一刻被徹底擊碎,露出了最柔軟、最真實的內核。委屈、恐懼、慶幸,還有那被她刻意忽略、卻在生死關頭無比清晰的情感,如同熔巖般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