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內的空氣凝滯如琥珀。林舒安端坐在沙發上,背脊挺直,仿佛剛才那個在門后失態的人只是幻影。但微微顫抖的指尖,和過于用力握著水瓶以致骨節泛白的手,泄露了表象下的暗涌。
她放下水瓶,起身走向角落的洗手臺。鏡子里映出一張蒼白卻異常平靜的臉,只有眼底殘余的幾縷血絲,昭示著方才經歷的風暴。她擰開鍍金水龍頭,用冰冷的水反復拍打手腕內側——這是祖父教她的鎮定方法,說此處穴位能寧心安神。
水滴順著纖細的手腕滑落,帶走一絲燥熱。然后,她仔細地整理微亂的發鬢,補上因緊張而略顯斑駁的唇妝,每一個動作都緩慢而專注,如同戰士在擦拭鎧甲,準備迎接未知的下一場戰斗。鏡中的影像逐漸恢復無可挑剔的完美,唯有她自己知道,內里某些東西,已經悄然改變,如同淬火后的鋼,更加堅韌。
頂層貴賓室內,周謹將一份薄薄的文件夾放在顧懷笙面前。
“這是初步篩選出的,當年可能接觸過鑒定報告核心環節的人員名單。”周謹的聲音依舊平穩,“共七人。其中三人已移居海外,兩人退休,還有兩人仍在相關機構任職,背景相對……復雜。”
顧懷笙沒有翻開,目光依舊落在監控屏幕上那個正在補妝的身影。
“重點監控仍在職的兩人。海外和退休的,也要掌握動態。”他頓了頓,“趙曼麗那邊,讓她動。”
周謹略顯遲疑:“顧總,如果對方真的找到漏洞……”
顧懷笙終于轉過視線,眼神深邃如同寒夜:“沒有完美的盾。重要的是,當矛刺過來時,握盾的人是誰。”他的指尖在檀木桌面上輕輕敲擊,“讓她碰碰釘子,才知道哪面墻不能撞。”
這已不僅是保護,更是一場錘煉,一次對林舒安自身能力和應對極限的試探。他要看的,是她究竟能飛多高,又能承受多大的風浪。
整理妥當后,林舒安沒有立刻離開。她坐回沙發,閉上眼,開始在腦中如同放映膠片般,仔細復盤剛才臺上的一幕。從那個男人起身,到他的每一句詰問,到她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個回應。
她意識到,對方的攻擊并非臨時起意,而是精心策劃、直指要害。若非祖父留下的精神烙印和顧懷笙那無聲卻強大的信任支撐,她很可能已經一敗涂地。這不再是簡單的理念之爭或商業競爭,而是涉及家族聲譽、個人清白,甚至可能動搖合作根基的陰謀。
必須更快,必須更強。她在心里默念。僅僅擁有學識和創意遠遠不夠,在這個復雜的棋局里,她需要更敏銳的嗅覺,更果斷的手腕,以及……更堅實的后盾。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與顧懷笙的聯結,不僅僅是利益或婚約,更是在驚濤駭浪中能夠彼此依存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