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廢棄磚窯,荒草叢生,斷壁殘垣在慘白的月光下如同巨獸的骸骨。姜眠獨自站在空地上,舊苗衣的袖口里,藏著那根冰冷的鐵釬,以及……一部開啟了錄音功能的手機。
她收到紙條后,憤怒與懷疑并未沖垮她的理智。相反,她強迫自己冷靜分析。烏鴉選擇在此刻挑明,必然是利用了她與陸深剛出現的信任危機。與其被動等待,不如將計就計,看看這潭水底下,到底藏著什么。
“嘖,還算有膽量。”烏鴉的聲音從窯頂傳來,帶著慣有的戲謔。
姜眠抬頭,面無表情:“直接點,你的條件和真實目的。”
烏鴉輕盈落地,打量著姜眠的鎮定,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笑道:“爽快。跟我合作,找到古鎮其他‘源物’。歌棒,我可以暫時還給你們。”她一揮手,手下帶著被縛的阿雅和木匣現身。
“合作需要誠意。”姜眠目光掃過阿雅驚恐的臉,最終定格在烏鴉身上,“你如何證明,陸深手里的短棒是‘主鑰’,又如何證明他心懷不軌?空口無憑。”
烏鴉挑眉,似乎欣賞她的冷靜:“陸家世代追尋物語者,簽訂‘物語之契’,美其名曰守護,實則是將物語者的靈性作為溫養‘源物’的養分,最終由守物人掌控核心力量。這是他們一族延續力量的秘辛。陸深接近你,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讓你喚醒并滋養那根短棒,最終為他所用。至于證據……”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奶奶的日記,難道沒提到‘契成則靈犀通,然主從有別’嗎?”
姜眠心中巨震,奶奶日記里確實有“靈犀相通”之語,卻未曾深究“主從”之意。但她臉上依舊不動聲色:“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詞。我需要更實在的東西。”
就在烏鴉準備繼續蠱惑時,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她:
“她的‘實在東西’,就是挑撥離間,趁虛而入。”
陸深從陰影中走出,目光先與姜眠短暫交匯。那一眼極其復雜,有關切,有無奈,更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沉重。他沒有立刻質問姜眠為何獨自前來,而是直接面向烏鴉,周身氣息冷冽。
烏鴉嗤笑:“看,守護者總是來得這么‘及時’。”她轉向姜眠,“現在,你相信誰?”
姜眠沒有看陸深,而是對烏鴉說:“我誰都不完全信。”她的話讓兩個人都愣了一下。“你們各執一詞,我只看行動和證據。烏鴉,放開阿雅,歌棒留下,我可以考慮你的提議,但需要時間驗證你話的真偽。至于你,陸深……”她終于轉向他,眼神清明而銳利,帶著一種審視的冷靜,“你隱瞞短棒在先,調查我在后,我們有信任基礎嗎?要合作,就拿出的誠意和解釋,而不是一句輕飄飄的‘信我’。”
這番話條理清晰,立場明確,既沒有完全落入烏鴉的圈套,也沒有盲目倒向陸深,將自己置于一個相對超然和主動的位置。
陸深看著她理智到近乎冷漠的眼神,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緊。他寧愿她憤怒地質問、哭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用一種近乎談判的冷靜,將他們之間悄然滋生的情愫與剛剛建立的同盟,徹底割裂成冰冷的利益權衡。
“我……”他喉結滾動,艱澀地開口,想解釋那短棒的來歷,想說明調查是為了保護,想坦白祖輩契約的真相與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