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黑暗稠得化不開,只有三人急促的呼吸聲交錯。
姜眠背靠著冰冷潮濕的石壁,冰冷的觸感讓她發熱的頭腦稍微清醒。然后,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手還被陸深緊緊握著。
他的手掌寬大,指節分明,因為常年握筆和雕刻帶著薄繭,此刻牢牢包裹著她的,力道很大,甚至有些硌人,仿佛剛才亡命奔逃時的決絕還未散去。掌心相貼的地方,傳來滾燙的溫度,還有一絲細微的、不易察覺的顫抖——不知是來自她,還是來自他。
這溫度與力度,與山洞里的陰冷形成鮮明對比,像寒夜里唯一的光源,灼熱地烙在姜眠的皮膚上,一路燙進心里。
她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動了一下,卻被握得更緊。
姜眠心頭一跳,抬眸看向陸深。
黑暗中,他的輪廓模糊,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如同雪夜里的寒星,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里面翻涌著太多復雜的情緒——有未褪盡的緊繃,有劫后余生的審視,還有一種她看不懂的、深沉的……專注。
空氣仿佛凝固了。阿雅低低的啜泣聲仿佛被隔絕在外,世界里只剩下彼此交纏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你……”姜眠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干澀,“你沒事吧?剛才那個人有刀……”
“沒事。”陸深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運動后的喘息,在這狹小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他終于松開了她的手,但那滾燙的觸感似乎還殘留著。“你膽子很大。”他補充了一句,聽不出是贊許還是后怕。
手心驟然空落,夜風的涼意侵襲而來,姜眠竟覺得有一絲莫名的失落。她蜷起手指,試圖留住那點溫度,嘴上卻不肯服軟:“總不能看著你挨刀吧?臨時盟友也是盟友。”
陸深似乎極輕地笑了一下,氣息拂過她的耳畔,帶來一陣微麻。
“歌棒……”旁邊的阿雅帶著哭腔,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個沾滿泥土的木匣。
借著洞口透進的微弱月光,姜眠和陸深湊過去看。木匣里靜靜躺著一根長約一尺、通體黝黑的木棒,木質細膩,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如同蟲紋鳥跡般的奇異符號。這就是承載著古老歌謠的“歌棒”。
然而,在姜眠眼中,它毫無生氣,就像一截普通的燒火棍。她聽不到任何聲音,感受不到任何意念。
陸深的神色也變得凝重。他伸出手指,虛懸在歌棒上方,仔細感知著。
“怎么樣?”姜眠急切地問。
“靈性……被封印了,或者說,沉寂得太深了。”陸深收回手,眉頭緊鎖,“強行挖掘和那個掠奪者的氣息污染,破壞了它原本的平衡。它現在……像一座上了鎖的寶庫,鑰匙丟了。”
阿雅的眼淚又涌了出來:“那怎么辦?阿婆的歌……再也唱不出來了嗎?”
姜眠看著絕望的阿雅,又看看那根沉默的歌棒,心里一陣難受。他們拼了命搶回來的,難道只是一個空殼?
她不死心,學著之前溝通銀鐲的樣子,集中精神,在心里默念:“喂?你能聽到嗎?我們是來幫你的,歌棒!”
沒有回應。
她深吸一口氣,嘗試著伸出手,像陸深那樣,輕輕觸碰那冰涼的木質。
就在指尖接觸的剎那——
嗡!
一股龐大、混亂、如同海嘯般的信息流猛地沖入她的腦海!不是清晰的意念,而是無數破碎的畫面、扭曲的音符、悲愴的哭泣、蒼涼的吟唱……無數代歌師的情感與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她淹沒!
“啊!”姜眠痛呼一聲,抱住頭,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住。
“姜眠!”陸深臉色驟變,一把扶住她下滑的身體,手臂堅實有力地將她圈住,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焦急,“你怎么了?”
姜眠靠在他懷里,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發黑,耳朵里全是尖銳的嗡鳴。過了好幾秒,那恐怖的沖擊感才緩緩退去,留下的是精疲力盡的虛脫和深入骨髓的悲涼。
“我……我好像聽到了一點……”她虛弱地喘著氣,額頭滲出冷汗,“但太亂了……好多聲音,好多畫面……它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