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成立的第四維度文化傳播公司里,袁小艷正在對高凡大倒苦水:
“高總啊,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我就扔掉了體制內的金飯碗,跑出來辦了這么一個破雜志,還要承擔起你老人家提出的弘揚民族自信心的重任。現在公司也已經注冊了,刊號也已經拿到了,你就撒手不管了?”
“什么叫撒手不管了呀。”高凡坐在沙發上,端著一杯茶,笑呵呵地說道,“我這是充分尊重你們的獨立思考,不用資本的力量干涉你們的創作自由,這不就是你們文化人孜孜以求的嗎?”
“你這叫不涉創作自由嗎?我這個刊物還沒成立,你就限定了我們的方向,必須為你們這些民族工業黨唱贊歌,我們這是戴著鐐銬跳舞好吧。”
“說得有哪家媒體不是戴著鐐銬跳舞似的。bbc、cnn、fox,你去問問他們的主編,他們敢不敢對他們的金主說個不字?”
袁小艷無語。
在她所處的圈子里,幾乎所有的人都堅信西方媒體是絕對自由的,想罵誰就罵誰,連尼克松都能給掀翻了。她自己一度也是相信這一點的,并且成天長吁短嘆,說中國的媒體不自由。
后來,高凡引導她看了一些國外的資料,并給她做了講解。她驚異地發現,那些自詡自由的西方媒體其實都是有派別的,它們的確是經常罵人,但它們罵誰不罵誰,并不是源于媒體人的新聞道德,而是服務于各自金主的政治或者經濟利益。
讀書的時候,袁小艷曾經接受過一種觀念,說一個有良知的記者應當是“對事不對人”,永遠只是報道事實,而不卷入人事紛爭。反觀西方媒體,恰恰是對人不對事,自己黨派做的事情,他們便大吹法螺,對方黨派的事情,他們則吹毛求疵。
從表面上看,他們的記者似乎是什么話都敢說。但她用高凡提供的視角去分析之后,便驚異地發現,面對同一件事,不同媒體的記者觀點涇渭分明,以至于她只要一看正文就能夠猜出這是哪家媒體的報道,絕對不會有差錯。
此前她看不出這些,只是因為她是一個中國人,沒有身處西方的社會環境,不了解西方的政治派別。簡單說,就是距離產生美。
到了這一步,新聞自由四個字在袁小艷看來就是紅果果的諷刺了,各為其主而已,裝什么裝啊!
“好吧,你高總是我們四維周刊的金主,小女子是為你服務的。但是現在刊物辦起來了,你老人家總得提供一點指導吧?”
“提供什么指導?”
“內容啊。我原來幫你們寫公關宣傳稿的時候,覺得有了一個方向,要寫篇稿子出來沒什么難度。可是現在辦刊物才知道,每周都要湊夠這么多版面,實在是太難了。我總不能每一期都為你們滄海化工唱贊歌吧,那豈不是成了你們的廠報?”
“你還可以為興龍涂料唱贊歌啊,你敏敏姐不會吝惜潤筆費的。”
高凡沒心沒肺地開著玩笑。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