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么希望這只是小芹編造出來的一個可怕的玩笑。
嗚嗚嗚……”
小芹的哭聲那么真切,那么絕望。
英子只覺得天旋地轉,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狠狠壓住,喘不過氣來。“哥……”,那個老實巴交、一輩子為家里操勞的哥哥……怎么會……她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幾欲暈倒。
“英子!”幸好一旁的陳孝斌眼疾手快,連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陳孝斌臉色凝重,沉聲問道:“小芹,別急,慢慢說。你姥爺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沒了?”
陳孝斌行醫數十年,什么病沒見過,對“突然沒了”這種事情,總要問個清楚。
小芹被陳孝斌沉穩的語氣稍稍安撫了一些,他吸了吸鼻子,哽咽著,將事情的經過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
原來,這一切的起因,都要歸咎于大壯。
大壯是陳勇的大女婿,小芹的父親。當初,女婿大壯游手好閑,陳勇本不同意這門親事,無耐女兒招娣被大壯哄得團團轉,一心只想嫁給大壯,父母拗不過,只得同意。
陳勇也是看中陳孝斌的手藝,希望大壯能學門本事,將來能糊口,便讓大壯來城里找陳孝斌學手藝,起初陳孝斌看大壯心氣浮躁,沒同意。
后來,大壯聽說舅舅陳孝斌收徒了,還是個外姓人,便來找陳孝斌,見縫插針地學起了藝,可大壯從小被家里寵壞了,吃不了苦,受不了累。
推拿不僅要記穴位、學手法,還要練功打底子,枯燥又辛苦。他學了沒幾個月,就嫌苦怕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最后干脆撂挑子不干了,跑回了鄉下家里。
回到家的大壯,依舊改不了游手好閑的毛病,整天想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他媳婦招娣也是個潑辣性子,見丈夫不爭氣,在家好吃懶做,自然不肯再像以前那樣伺候他。兩人為此天天吵架,家里鬧得雞飛狗跳。
就在前陣子,大壯又想讓招娣給他端茶倒水,招娣正在喂老小吃飯,沒理他。大壯頓時火冒三丈,覺得自己在家里的權威受到了挑戰,沖上去就對招娣大打出手。
“俺媽……俺媽不肯給他端水,俺爸就打俺媽……”小芹一邊哭一邊說,臉上滿是恐懼,“打得可兇了……弟弟妹妹們都嚇哭了……”
英子聽到這里,心揪成了一團,她強忍著眩暈,抓住小芹的胳膊:“后來呢?你姥爺呢?他怎么會……”
“我……我看俺媽被打,就和俺大弟跑……跑去找姥爺……”小芹繼續說道,“我們跑了好遠好遠,才跑到姥爺家,哭著喊爺爺去救俺媽……”
陳勇家離大壯家有一里多地。那天下午,鄉下剛下過一場雷陣雨,雖然雨停了,但路上泥濘不堪,濕滑難行。
陳勇一聽女兒被女婿打了,火“噌”地一下就上來了,哪里還顧得上別的。他連件外衣都來不及穿整齊,只披了一件單褂,就跟著外孫和外孫女急匆匆地往女兒家趕。
“路……路上滑……姥爺跑得急……在一個斜坡那里……滑倒了……”小芹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自責,“姥爺的手……被地上的石頭和草根劃破了……流了好多血……”
陳勇摔倒后,雙手撐在地上,被雨后松軟泥土里的碎石和尖銳的雜草根劃開了好幾道深深的口子,當時就鮮血直流,染紅了手掌。
但他心系女兒,哪里顧得上手上的傷?他咬著牙,忍著疼,在小芹的攙扶下艱難地爬起來,一手捂著流血的手,一瘸一拐地趕到了大壯家。
“爺爺到了俺家,把俺爹罵了一頓……把俺爹拉開了……”小芹抽泣著,“爺爺的手一直在流血……他自己都沒顧上……”
陳勇趕到后,看到女兒被打得嘴角青腫,坐在地上哭,大壯還在一旁罵罵咧咧,頓時氣得渾身發抖。
他一把推開大壯,將女兒護在身后,指著大壯的鼻子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大壯被老父親的氣勢震懾住了,又看到父親血淋淋的手,這才悻悻地停了手。一場家庭悲劇算是暫時被陳勇阻止了。
然而,陳勇自己回家后,當天晚上就發起了高燒。起初以為只是普通的風寒感冒,吃了幾片感冒藥也沒見好轉。
接下來的日子,他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高燒不退,渾身無力,傷口也開始紅腫發炎。家人這才慌了神,連忙請了村里的赤腳醫生來看,又輾轉去了鎮上的衛生院。
“看了好多天……都不管用……”小芹的聲音越來越低,充滿了絕望,“昨天……昨天醫生說……說是破傷風……沒救了……今天早上……爺爺就……就沒氣了……”
“破傷風……”陳孝斌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中,嗡嗡作響。
英子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破傷風……沒救了……這些字眼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他的心里。
她看著小芹那張布滿淚痕、寫滿絕望的臉,上個月,她去鄉下,還看到她哥哥陳勇在村口慢悠悠地抽著旱煙,跟人打招呼,怎么轉眼就……生命竟是如此脆弱,一場看似不起眼的小傷,竟真的能奪走一個鮮活的生命。
陳孝斌伸出手,想要拍拍小芹的肩膀,卻又覺得那樣的安慰蒼白無力。最終,他只能艱難地擠出幾個字,聲音沙啞得厲害:“小芹,節哀……你姥爺他……也不想看到你這樣的。”
空氣仿佛凝固了,陳孝斌的小院里仿佛一切都被按下了暫停鍵,只剩下小芹壓抑的、細微的抽泣聲,在寂靜的院子里回蕩,敲打著每個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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