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集團頂層會客室的空氣,仿佛被凍結了。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潔如鏡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投下冰冷的光斑,卻絲毫驅散不了室內那種無形的、緊繃到極致的低氣壓。
蘇晚坐在主位的沙發上,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裝套裙,長發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頸項。
她面前放著一杯冒著細微熱氣的紅茶,但她從始至終沒有碰過。
她的坐姿挺拔,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目光平靜地落在對面空著的座位上,像是在等待一個普通的商業伙伴,又像是一尊沒有感情的冰雪雕像。
金絲眼鏡助理安靜地立在她身側稍后的位置,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影子。
當會客室那扇沉重的實木門被從外面推開時,蘇晚交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但臉上依舊沒有任何波瀾。
首先進來的是蘇氏的首席商務官,他側身讓開,語氣恭敬地通報:“蘇總,‘星火資本’的陸總到了。
”然后,那個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陸霆驍。
他穿著一身熨帖的深藍色西裝,款式低調而考究,與他多年前偏愛的那種張揚奢華的風格截然不同。
他的身形似乎比記憶中最落魄時要挺拔結實一些,但依舊清瘦,臉頰的線條鋒利得像是被刀削過。
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那些細小的紋路里刻滿了風霜與沉淀,唯獨那雙眼睛,褪去了年少時的狂妄不羈,沉淀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如同暴風雨前海面般的平靜與幽深。
他的步伐很穩,一步步走進來,目光在接觸到蘇晚的瞬間,有極其短暫的凝滯,快得幾乎讓人無法捕捉,隨即恢復了那種公事公辦的平靜。
這是他二十年來,第一次,以真實的身份,在彼此都清醒的狀態下,如此正式地、近距離地面對她。
“蘇總。
”他走到她對面的位置,停下腳步,聲音低沉平穩,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屬于來訪者的客氣與疏離。
他沒有伸出手,似乎知道那不會被接受。
蘇晚抬起眼眸,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在他臉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淡淡地移開,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
“陸總,請坐。
”她的聲音,和他記憶中的清冷并無二致,但此刻聽來,卻像是一把冰錐,精準地刺入他心臟最柔軟的角落。
沒有恨,沒有怨,甚至沒有一絲額外的情緒,只有純粹的、對待商業合作方的、公式化的冰冷。
陸霆驍依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脊背挺直,雙手自然地放在膝蓋上。
他的助理,一個看起來精明干練的年輕人,沉默地在他側后方坐下,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感謝蘇總在百忙之中抽空見面。
”陸霆驍開口,直接切入主題,沒有任何寒暄與鋪墊,“關于我們之前在加密渠道溝通的,針對‘暗夜’在拉丁美洲新興市場布局的聯合遏制方案,我這邊帶來了一份更詳細的計劃書。
”他示意了一下,他的助理立刻將一臺超薄的平板電腦推到茶幾中央,屏幕上顯示著復雜的圖表和數據。
“根據我們掌握的最新情報,‘暗夜’此次的目標是通過控股‘安第斯通訊’,搭建一條新的、不受監管的數據中轉通道。
”陸霆驍的聲音冷靜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性,“他們的前期滲透已經完成百分之四十,預計在下個季度末就會發起總攻。
”蘇晚的目光落在平板電腦的屏幕上,快速瀏覽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數據和分析。
她不得不承認,“星火”提供的情報一如既往的精準和超前,甚至比顧深留給她的“夜鸮”團隊獲取的信息還要詳盡幾分。
“你們的方案。
”蘇晚抬起眼,看向他,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評估一份普通的項目報告。
陸霆驍迎著她的目光,眼神沒有任何閃躲,只有純粹的、屬于合作者的專注:“我們建議,由蘇顧集團正面提出對‘安第斯通訊’的競爭性收購報價,吸引‘暗夜’的火力和資金。
‘星火’會在二級市場,利用多個離岸賬戶,對他們用于收購的杠桿資金池進行分段式狙擊和抽離。
同時,我們已初步接觸了當地另外兩家有影響力的家族企業,他們也對‘暗夜’的強勢介入感到不安,可以作為潛在的盟友……”他條理清晰,邏輯嚴密地闡述著整個合作方案的細節,從資金配置、風險對沖,到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及備用方案。
他的語速平穩,用詞精準,展現出一個頂級操盤手和戰略家應有的全部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