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霆驍被秘密轉入顧氏旗下最頂級的私立醫院,整層區域被完全封鎖,安保級別提升至最高。
他躺在無菌監護病房里,身上連接著各種監控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他因失血過多和嚴重撞擊仍在昏迷中,臉色蒼白如紙,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唯有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蘇晚站在病房巨大的單向玻璃窗外,已經整整站了兩個小時。
她換下了那身染血的衣服,穿著一套簡潔的深灰色褲裝,長發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恢復了平日里那個無懈可擊的“蘇總”形象。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內心深處某個地方,正因玻璃窗內那個昏迷不醒的男人而劇烈地動搖著。
十年。
她用了十年時間,將那個傲慢自負的陸霆驍從她的世界里連根拔起,構建起新的秩序和堡壘。
她以為他早已爛在泥濘里,或者至少,應該活在悔恨和落魄中,為過去付出代價。
可現實卻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不僅沒有消沉,反而在暗處建立起了能與“暗夜”周旋的“星火”。
他不僅沒有恨她入骨,反而在她數次生死關頭,如同幽靈般出現,用最慘烈的方式護在她身前。
婚禮上的槍傷,網絡世界的匿名守護,還有昨天……那幾乎用命換來的救援。
這完全顛覆了她十年的認知。
一種失控的、煩躁的,甚至帶有一絲恐慌的情緒,在她冰冷的心湖下暗涌。
“小姐,”金絲眼鏡助理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后,低聲匯報,“先生(顧深)處理完‘暗夜’外圍的清理工作,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另外,陸先生的情況穩定了,剛脫離危險期,但還需要觀察。
”蘇晚沒有回頭,只是幾不可察地頷首。
又靜默地站了半小時,直到窗外的天色開始泛白,她終于動了。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她轉身,對助理說:“我進去看看。
”“小姐,這……”助理有些遲疑。
“他醒了。
”蘇晚的目光透過玻璃,落在病床上那個微微動了動手指、眼皮開始顫動的人身上,語氣不容置疑,“我一個人進去。
”她推開沉重的病房門,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藥物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一步步走到病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陸霆驍的意識正從一片沉重的黑暗中艱難地掙脫出來。
全身像是被碾碎重組般的劇痛,尤其是肩背和手臂,火辣辣地灼燒著。
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從模糊逐漸聚焦,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天花板冰冷的白,然后,是床邊那道清冷孤絕的身影。
蘇晚。
她就站在那里,穿著一絲不茍的商務裝,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冰湖,看著他,如同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
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凝固了。
只有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在兩人之間回蕩。
陸霆驍的喉嚨干澀得發疼,他想開口,卻只發出了一聲沙啞的氣音。
他看著蘇晚,這個他愛過、恨過、辜負過,也用十年時間在暗處凝視和守護過的女人。
此刻,她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他看到她眼中那片冰冷的陌生和審視,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狠狠揪緊,比身上的傷口更痛。
蘇晚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復雜情緒,那里面有痛楚,有隱忍,還有一種她讀不懂的、深沉的……東西。
這讓她更加煩躁。
她沒有問候,沒有關切,甚至連一句“你醒了”都吝于給予。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對峙了將近一分鐘后,她終于開了口,聲音和她的人一樣,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為什么?”三個字,清晰,冰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質問,砸在陸霆驍的心上。
為什么?為什么一次次救她?為什么明明被她摧毀了一切,卻還要像個影子一樣跟在她身邊?這十年,他到底想做什么?陸霆驍看著她冰冷的眼睛,那里面沒有半分動容,只有探究和疏離。
他忽然覺得有些可笑,扯動嘴角,想露出一個自嘲的弧度,卻牽動了臉上的傷,引發一陣細微的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