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聽雨被他看得有些心虛,卻依舊維持著面上的平靜,眼神沒有絲毫閃躲。
空氣,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僵持。
他知道她在說謊。
她也知道他知道。
良久,顧承頤收回了目光,沒有再追問。
他只是默默地起身,走到她身邊,然后,俯身,將她攬入懷中。
這個擁抱,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
沒有情欲,沒有依賴。
只有一種沉甸甸的、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的心疼與珍視。
他的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溫熱的呼吸灑在她耳邊。
他什么都沒說。
但孟聽雨卻清晰地感覺到,他攬著她的手臂,在微微顫抖。
他在后怕。
也在心中,發下了最重的誓。
絕不辜負。
早餐過后,孟聽雨將一份手寫的計劃書,推到了顧承頤面前。
“這是接下來三個月,你的新調理計劃。”
她的神情嚴肅,恢復了那個殺伐果斷的“孟神廚”的模樣。
“我叫它,‘五臟調和膳’。”
“這個過程,會比之前的康復訓練辛苦百倍,甚至……痛苦。”
她沒有隱瞞,將可能出現的劇烈身體反應,一一羅列。
伐經洗髓,脫胎換骨,從來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那等同于將一個人破碎的身體打碎,再用烈火重塑。
其中的痛苦,非人能夠想象。
“如果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孟聽雨看著他,給了他選擇的余地。
顧承頤沒有去看那份計劃書。
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只落在她的臉上。
他看著她那雙因為一夜未眠而帶著淡淡青影的眼睛,看著她那因為失血而略顯蒼白的嘴唇。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像冰封了千年的雪山,在春日暖陽下,轟然融化。
燦爛得,讓整個房間的陽光,都黯然失色。
他伸出手,輕輕撫上她指尖那個細小的針孔,眼神前所未有地堅定,也前所未有地溫柔。
“只要是你給的,”
他的聲音,低沉而又清晰,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虔誠。
“毒藥我也甘之如飴。”
第一份“五臟調和膳”端上桌時,整個餐廳的空氣都仿佛凝滯了一瞬。
那是一只深不見底的黑釉瓷碗。
碗中盛著一汪濃稠如墨的湯汁,表面不起波瀾,甚至連一絲熱氣都看不到。它安靜地吸收著周圍所有的光線,像一個微縮的黑洞,散發著一股難以喻的古怪氣息。
不是單純的藥苦,而是一種更復雜,更具侵略性的味道。
像是雨后被翻開的陳年泥土,混雜著金屬的腥氣與腐朽草木的澀味,層層疊疊,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籠罩了人的嗅覺。
連見慣了各種化學試劑,對氣味早已脫敏的顧承頤,眉頭都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他那雙深邃的墨眸盯著那碗東西,第一次顯露出一種屬于凡人的,純粹的審視與懷疑。
這東西,能喝?
然而,昨夜她指尖那個細小的針孔,以及他懷中她那略顯蒼白的臉,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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