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琚卻緩緩放下手中酒樽,目光沉靜如水,看向王倕,緩緩搖頭道:“王節度使忠勇可嘉,本王心領。然,河西之兵,此刻,一動不如一-->>靜。”
聽見這話,廳內頓時微微一靜。
王倕眼中更是掠過一絲錯愕與不解,隨即化為凝重:“殿下之意是?”
李琚手指輕輕敲擊案幾,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安逆作亂,朝廷為解河東、河南危局,已急令朔方王忠嗣、隴右程千里、北庭李元忠等部盡起精銳,馳援前線。
“如今,朔方、隴右、北庭諸鎮,為阻叛軍西進、拱衛長安,其主力已傾巢而出,北疆一線,幾成空營!”
他目光如電,掃過席間諸將,語氣陡然加重:“而河西,乃帝國西北之脊梁,西控吐蕃,北御突厥,東屏關中。此三面之重,尤勝于一時之平叛!若河西主力隨本王東去”
說到此處,李琚的聲音不由微微一頓。
隨即,目光轉向西邊,似乎穿透了關墻,投向了更加遙遠而沉重的歷史深處。
那些關于歷史上孤懸絕域,白發戍卒至死不降的悲壯記載,如同冰冷的刻刀劃過心頭。
他不想,也不愿再看見蒼蒼白發兵,孤守西域半個世紀的情況再次出現。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下來。
接著說道:“則吐蕃,突厥,必不可能坐視不理,一旦其趁虛而入,自高原或漠南傾巢而下,后果不堪設想!屆時,我等縱平了安祿山,亦恐有傾覆之危!
一席話,如冷水潑下,讓原本有些躁動的氣氛瞬間冷卻。
王倕及河西諸將臉色劇變,他們久在西陲,自然深知吐蕃,突厥的狼子野心。
李琚所,絕非危聳聽,而是實實在在懸在頭頂的利刃!
王倕深吸一口氣,胸腔起伏,一股難以喻的敬意與沉重感油然而生。
他起身,對著李琚深深一揖:“殿下深謀遠慮,洞悉全局,是末將思慮淺薄,只顧眼前殺賊,險些誤了國之根本!殿下訓示,末將謹記于心,河西軍必謹守關防,寸土不讓,絕不讓吐蕃,突厥踏過防線半步。”
“王節度使不必自責,為國分憂之心,本王明白。”
李琚抬手示意他坐下,隨即話鋒一轉道:“河西軍無需隨本王東征,但有一重任,非卿莫屬。”
“請殿下明示!”王倕立刻肅容。
李琚目光投向西方,仿佛穿透關墻,看到了那高聳入云的雪域高原:“本王要你河西軍,自即日起,做出大舉威逼高原之勢!
整軍演武,多備旌旗,廣布斥候,甚至可擇機小股精銳深入高原邊緣襲擾,務必令吐蕃贊普驚疑不定,誤判我河西有西進雪域之意!
使其主力不敢輕易離巢東顧,更不敢趁中原大亂之際,覬覦隴右,關中!”
“此為虛張聲勢之策,當可保我西線無虞,使本王無后顧之憂,能全力東向,蕩平叛逆!”
聽見這話,王倕先是一愣。
但緊接著,眼中便閃過一抹明悟之色,瞬間領會了李琚的意圖。
顯然,這是以攻代守,虛張聲勢之策。
他猛地抱拳,聲音斬釘截鐵:“殿下神算,末將遵命。必令吐蕃贊普寢食難安,絕不敢有東窺之念!”
李琚點點頭,不再多。
王倕明白了自己的任務,當下也不再多說,只是不斷招呼李琚和一眾安西軍將領喝酒吃肉。
很快,宴席散去。
李琚又與王倕密議良久,方才睡下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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