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穗聽到沈君怡的話后,整個人都驚呆了。
她看了看陳婉穗,又去看周先生,有些緊張地說:“讀,讀書?娘,不行的,我學不會的。”
陳婉穗低聲說:“我太笨了,哪里學得會啊,娘,我不學,你讓這個夫子回去吧?”
陳婉穗其實也不是真的不想學。
其實她從小到大,看著陳雯淑能夠讀書習字,心里是很羨慕的。
甚至曾經有一次,她偷偷跑到陳雯淑屋里,去拿陳雯淑的書看,結果被陳雯淑發現后,諷刺了她一頓,把她趕出來。
林氏回來聽說后,那拿著樹枝抽了她一頓。
從那之后,她就再也不敢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都已經嫁人了,竟然還能讀書。
她如此蠢笨,哪里學得會啊?
沈君怡還沒開口,一直盯著她看的周先生就走過來,對她說:“你以前,認過字嗎?有人教過你沒有?”
陳婉穗對這些讀書人,有天然的畏懼。
她縮了縮脖子,搖了搖頭,緊張得不敢說話。
周先生就對她說了:“你都沒有學過,你又如何確定自己學不會呢?這樣吧,你先學,若是真的學不會,到時候再說。”
沈君怡可不信陳婉穗學不會。
陳婉穗只是膽子小了一些罷了,她又不是真的蠢笨。
陳雯淑都能學會,她有什么不行的?
沈君怡可不覺得,她比陳雯淑差在哪里。
沈君怡把陳婉穗拉過來,輕聲說:“好了,家務活就讓老二去做吧,你去收拾一下,跟著周先生回屋,記得啊,好好學。”
沈君怡故意說:“一個月一兩銀子呢,你可得好好學啊。”
果然,陳婉穗一聽一個月竟然要一兩銀子,心里更緊張了。
她能嫁到白家,遇到沈君怡這樣的好婆婆,就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
她現在都還沒為家里做過什么呢,就花了家里那么多銀子,她心里不安啊!
陳婉穗當即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帶著周先生來到了她和沈君怡的屋里。
靠窗的地方擺著一張書桌,陳婉穗就坐在那里,鄭重其事地開始了她的學習生涯。
白景明原本在砍柴的,現在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把砍柴的斧頭放下,目瞪口呆地走到陳婉穗的床邊,看著那個不茍笑的女夫子拿出來一本三字經,正在給陳婉穗講書呢。
白景明甚至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看,眼前的場景仍舊沒變。
女夫子和陳婉穗,還有桌上的三字經。
白景明在那站了好一會兒,不止他,就連白老頭和白老太太,也走過來,站在窗戶邊聽呢。
白老太太低聲嘀咕著說:“老頭子,既然孫媳婦能學,那我覺得,我也可以,你去,給我搬張椅子過來,我就坐在這兒聽。”
老頭子看著白老太太,低聲說:“那我也要聽,我都不識字呢。”
別看老頭子的兒子是秀才,他自己可是大字不識的文盲一個。
如今家里既然有了夫子教書,那不聽白不聽嘛,畢竟錢都給了,多一個人聽,就多回一點本嘛。
于是,白老頭就使喚白景明了:“小景!你還愣著干嘛?真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的,快去給我們搬兩張凳子過來。”
白景明:“……”
白景明撓了撓頭,跟夢游似的走了。
白景明在屋里轉了幾圈,過了好一會兒,他都忘了自己要來找什么東西的了。
直到沈君怡從他身邊經過,他立刻抓住了沈君怡的胳膊,驚訝地說:“不是,娘,你這是,給我大嫂請了個先生啊?你好好的,為什么要給她請先生?她又不考試,不走科舉的路子,你給她請先生干嘛呀?”
沈君怡走到柴房里,把陳婉穗剛剛搭了一半的木柴,一塊塊全都堆起來,聽到這話時,她轉頭,看了白景明一眼,說:“她是不考試,但是不考試,就不可以學認字了?”
白景明愣了一下,看著沈君怡:“娘,你這到底是啥意思啊?”
白景明有些不滿,也很不理解,與此同時,他的心里,還有些委屈,他說:
“你以前答應過,說要送我去白鹿書院的,我知道五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但你也說會慢慢攢,我也沒催過你,對吧?你現在呢,你寧愿給一個外人請先生,都不肯給我錢,送我去讀書!”
白景明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十六七歲的大小伙子了,蹲在院子里就開始哭了:“娘啊,你真是太偏心了!你真的要傷透我的心了。”
沈君怡:“……”
沈君怡稀奇地看著白景明,這孩子,這是演上苦肉計啦?
沈君怡沒搭理他。
愛哭就讓他哭去。
反正哭完了,還得給她來劈柴。
沈君怡把柴房里的活干完后,就起身回了后院,開始整理她的雞籠了。
白景明一個人蹲在院子里哭了半天,抬頭看也沒人搭理他。
老頭老太太正坐在廊下,聚精會神地聽課呢。
白文康更是不往這邊走動。
白景明擦了擦眼淚,心里更悲傷了。
完了,真的完了呀。
自從他娘不疼他之后,他就發現了,他在外人眼里,壓根就什么也不是。
他爹本來就不關心孩子的,老頭老太太呢,不僅隔著輩呢,他們也偏心老大白景明。
一直以來,好像只有母親才是最疼他,對他最好的。
白景明想到這里,很快就把心里的委屈給壓下去了。
他得去找他娘,以后,他就只孝順他娘!
他覺得沈君怡這么疼陳婉穗,還特意給陳婉穗請女夫子,肯定是因為陳婉穗很聽沈君怡的話的原因。
所以,他也要聽母親的話,爭取把母親給搶過來。
陳婉穗終歸是外人,休想跟他搶娘!
白景明屁顛屁顛地來到后院,搓著手說:“娘,有沒有什么要我幫忙的?”
他這模樣,仿佛剛剛罵沈君怡偏心,委屈到哭的人不是他一樣。
沈君怡頭也不抬地說:“劈你的柴去。”
白景明立刻說:“好的娘,我立刻去,我最會劈柴了,這個家里就我劈的柴最勻稱!誰也別跟我搶!”
沈君怡:“……”
沈君怡抬頭,看著白景明蹦蹦跳跳著離開的背影,難得遲疑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