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屹川起身,腳步放輕,朝外走去,側耳細聽——
是葭姨和人在說話。
“難怪夫人如今和將軍越發生疏,甚至連小公子也不過來照看,竟是因為她……”
她怎么了?
陳屹川心急,將耳朵貼得更近。
汪映葭余光瞥過去,微不可察一笑。
口中卻急切地打斷:“別說了,這些事情要是傳出去,會連累弟妹被人恥笑辱罵的。”
“時間差不多了,快去看看屹川醒了沒有?”
“這孩子這般懂事,原來是有這般原因,弟妹才不喜他。”
陳屹川心驚肉跳,匆忙爬回床上裝作熟睡模樣,腦中還在忍不住想著這事。
是什么事?
要浸豬籠,會被人恥笑?
他暗暗咬緊牙關,眼角卻不自知落淚。
小廝回來時,見小公子依舊熟睡,忍不住松了口氣。
暗中警惕地看了一眼不遠處汪映葭。
原先夫人派他照看小公子,本就是小心嫂夫人。
可偏偏,上次的事情嫂夫人誠懇認錯,又取得小公子的原諒,他無權叫公子疏遠嫂夫人,只能緊緊盯著,生怕有一絲遺漏。
薛姑姑被嫂夫人指揮去干其他事情,派他守著,誰知剛剛他有些尿急,想著小公子熟睡,才去了一趟茅房,路上被一個姐姐問話,費了點功夫。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一圈,似乎沒什么問題。
就是……小公子似乎睡得久了些。
“薛姑姑,您什么時候回來?”
他見人出現,心中一緊。
這位一向沉穩的薛姑姑卻沒好氣地敲了他腦袋一下。
“上次挨打,還沒長教訓嗎?”
她目光落到外頭的汪映葭身上,深深皺眉。
……
沈知韞終于收到兄長來信。
她顫抖著手,翻看查看。
熟悉的字跡叫她瞬間雙眼發澀。
細細看完,她收好信,平復了許久才緩過來。
兄長之死對她而打擊最大。
上輩子,陳玄策告訴她,沈行之率軍途中遭遇戎狄埋伏,當場身亡。
卻從未提起,兄長那般善于作戰之人,多次死里逃生,為何率領兩萬大軍卻還是被戎狄活活圍殺。
后來沈知韞才知道——
是陳玄策怕兄長會與他奪權!
如今朔風城并未出事。
她早早送出信件安撫,兄長也不因擔心她的安危,私自離城被罰。
一切都有個好的開頭。
她心中歡喜。
若有可能收服秦岳,算是有了極大的助力。
但是,這位梟雄擅于蟄伏,怕是難成。
這日。
她回府時,半路迎面撞上汪映葭。
重生歸來,她對汪映葭很是冷淡,幾次拒絕約見,對方心知肚明,因此不像往日一般,對她殷勤小意。
這次卻一反常態迎了上來。
“弟妹怎回來得這么晚?”
她話語關心,想要順勢挽手以示親昵,卻被躲開。
“有事?”
沈知韞眉頭一皺,上下打量她一眼。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汪映葭氣笑了,故作嗔怪道:
“你我是妯娌,關心你罷了。”
“聽說弟妹近日時常去傷兵營?那里臭烘烘的,魚龍混雜,要是小心感染什么臟的亂的,影響屹川就不好了。”
她扇了扇風,似是好意提醒。
沈知韞反問:
“聽你這話是看不起傷兵?”
“我不是這個意思……”
沈知韞篤定:
“你就是。”
“汪映葭,你別以為將士不知道夫君為了救你大費周章地來回奔波,就這般,他們也不曾因你的戲弄生怨,要夫君把你趕走,你憑什么看不起他們?”
汪映葭心頭狠狠一跳。
這沈知韞怎么牙尖嘴利?
“再說,若屹川有什么事,也是你害的,畢竟平日里你千方百計與他接觸,指不定又害他不淺。”
說罷,她抬腳欲走。
汪映葭心有有氣,上前一步便攔下她:“弟妹怎么講話這般嗆聲嗆氣?”
“除了上次幼犬一事,我自問事事待你真心,對屹川更是疼愛有加。”
“莫不是嫌我礙眼,容不下我?”
又來了。
沈知韞心中有事,不想和她繼續牽扯。
見她又是這番作態,輕嗤一聲:“汪映葭,你的心思如何,誰人不知?”
這話一出,嚇得她心頭一跳。
沈知韞神情冷淡至極,直:
“你死了夫君,可別惦記上別人的夫君。”
“畢竟這種事情傳出去,寡嫂和小叔不清不楚,太過難堪了,不是嗎?”
汪映葭攥緊手心。
沒想到沈知韞竟然敢直接挑破!
“你誤會了,我怎會……”
“是誤會就好,誰要是這么做,怕是會被人奚落一輩子。”
“大嫂可千萬不要誤入歧途。”
汪映葭訕訕一笑。
今日這場交鋒她是落了下風。
看著沈知韞離去的背影,她眼中淬了毒。
等著吧,她終有一日要當眾抓住沈知韞的把柄,叫她向自己屈辱求饒。
到那時,無人護她!
沈知韞自然察覺到后面那道陰冷的目光。
但這何嘗不是她所想的?
畢竟目前看來,汪映葭體貼侄子,對外友善,沒犯什么大錯。
即便她院里下人揭發她表里不一,她自然能找千百種借口,說下人是因之前犯錯受罰而心中記恨。
如此——
就逼汪映葭出手,看她走上絕路。
看看鹿死誰手。
至于陳玄策。
該死的時候再死,才是她的好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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