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硫酸的刺鼻煙霧在畫室彌漫不散，橡木地板上猙獰的破洞如同潰爛的傷口。楚昊然死死盯著破洞深處那方冷硬的金屬箱體，以及箱體正中那三道幽微流轉的琉璃色弧線徽記——那是一座微縮的、指向未知的塔。貪婪與驚疑在他鏡片后的眼底翻涌，像發現了寶藏卻又被寶藏上淬毒的尖刺扎了手。
“媽！您快來看！”楚昊然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朝著門口揚聲。他需要轉移，需要掌控，更需要一個更能“有效”摧毀顏清璃意志的工具。
楚母裹著厚重的紫貂裘，渾濁的眼珠掃過狼藉的地面，落在破洞中央的金屬箱上時，精光一閃，隨即被更深的陰鷙取代。她枯爪般的手指捻著腕間冰涼的翡翠佛珠，視線最終釘在角落的顏清璃身上——畫架的焦黑底座還在滴淌腐蝕液，她背脊挺直，琉璃色的瞳孔隔著塵埃與楚昊然無聲對峙。
“呵，”楚母嗤笑一聲，聲音沙啞如裂帛，“顏家的東西，從根子上就是臟的！沾了血，污了手，現在連地底都埋著這種見不得光的玩意兒？”她渾濁的目光掃過顏清璃那雙曾被譽為“被藝術之神吻過”的手，此刻正緊握著殘破的畫架邊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就是這雙手，畫那些招災引禍的破畫！就是這雙手，彈那些蠱惑人心的破曲子！清璃啊，”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虔誠的殘忍，“佛說，不潔之物，當斷則斷！”
周雅如同接收到無形的指令，無聲上前，將一個狹長的紫檀木盒捧到楚母面前。木盒古舊，雕著繁復卻陰森的纏枝蓮紋，蓮心處鑲嵌著暗紅色的瑪瑙，如同凝固的血滴。楚母枯瘦的手指撫過盒蓋，動作帶著一種病態的憐愛，輕輕掀開。
盒內猩紅的絲絨襯墊上，躺著一柄造型奇特的古董短刀。刀鞘是烏沉沉的深海黑檀，刀柄則由整塊無瑕的祖母綠原石雕琢而成，通體流轉著沉靜的墨綠色幽光。刀柄靠近護手的位置，鑲嵌著一顆鴿子蛋大小、切割完美的深綠祖母綠寶石，此刻在畫室慘白的光線下，竟隱隱透出與地底金屬箱徽記相似的琉璃色微芒。
“這把‘凈骨’，據說是顏家祖上高僧開過光的法器，”楚母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肅穆，指尖拂過冰冷的綠寶石刀柄，“專斷孽緣，剜除業障。”她枯爪猛地抓向刀柄，將沉重的短刀抽出刀鞘！
“嗡——”
一聲極其低沉、仿佛來自遠古的刀鳴，在密閉的畫室里蕩開微弱的漣漪。
刀身狹長，寒光凜冽，刃口流淌著一種非自然的幽藍光澤。刀背處蝕刻著密密麻麻、如同梵咒般的微小符文。這是一柄融合了殺戮美學與宗教狂熱的兇器。
“過來！”楚母枯爪直指顏清璃，聲音尖利如夜梟，“用你這雙造孽的手，捧起這‘凈骨’！讓它替你斬斷與顏家骯臟血脈的最后一絲牽連！先斷右手，再斷左手！根子爛了，枝丫留著也是禍害！”
保鏢立刻如狼似虎地撲上，鐵鉗般的大手粗暴地掰開顏清璃緊握畫架的手指，將她往前狠狠一摜！膝蓋重重撞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她被強行按在楚母腳下。
楚母俯身，將沉重的古董刀塞進顏清璃被迫攤開的右手中。祖母綠刀柄冰涼刺骨，沉甸甸的，帶著一種吸食靈魂的寒意。刀柄上那顆巨大的祖母綠寶石，正對著她的掌心。
“捧穩了！”楚母渾濁的眼中燃燒著殘忍的快意，“對準你自己的手腕！用點力！讓佛祖看看你贖罪的誠心！別怕疼，疼完了，楚家賞你一口干凈飯！”
巨大的祖母綠寶石緊貼掌心皮膚，冰冷的觸感如同毒蛇。顏清璃被迫握緊刀柄，刀尖微微顫抖，懸在自己右手腕上方。她能清晰地看到刀刃上倒映著自己蒼白扭曲的臉。屈辱、憤怒、絕望如同巖漿般在胸腔沸騰、灼燒，幾乎要將她吞噬。
就在這極致的壓迫與自我毀滅的邊緣——
嗡！
頸間鎢鈦項圈深處，緊貼喉骨的那一點，猝然爆發出一次前所未有的、極其尖銳又無比清晰的定位脈沖！這一次，脈沖并非指向外界，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向內凝聚的穿透力，如同無形的探針瞬間刺入她握刀的右手掌心！
幾乎同時，掌心緊貼的那顆巨大祖母綠寶石內部，仿佛被這源自項圈的脈沖喚醒，一點極其微弱的、純粹的金綠色光芒驟然亮起！光芒稍縱即逝，快如幻覺，卻伴隨著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溫潤共鳴感，如同沉睡的地脈被瞬間喚醒，透過冰冷的寶石，傳遞到她的掌心！
這股共鳴感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種難以喻的安撫力量，如同母親的手拂過暴怒的靈魂。它瞬間壓過了項圈脈沖的尖銳，化作一股暖流，無聲地注入她因憤怒和絕望而幾近崩潰的意志深處。
不能斷！
為了孩子！
一股源自生命最深處的守護意志，如同熔巖沖破冰層，瞬間席卷了她！這意志如此強烈、如此純粹，甚至壓倒了楚母灌輸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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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母見她遲遲不動，渾濁眼中戾氣暴漲：“廢物！下不了手？”她枯瘦的手猛地伸出，裹著紫貂裘的胳膊爆發出駭人的力量，狠狠抓住顏清璃握著刀柄的手腕，指甲幾乎要嵌進皮肉！“讓老身來幫你一把！替你斷了這禍根！”
她枯爪發力，裹挾著全身的重量和瘋狂，死死壓著顏清璃的手，將那鋒利的、淬著幽藍寒光的刀尖，狠狠朝她自己的右手手腕剁了下去！
“呃！”顏清璃瞳孔驟縮！本能的恐懼讓她身體瞬間繃緊！但就在刀鋒即將觸及皮膚的千分之一秒——
錚！
掌心那顆巨大的祖母綠寶石內部，那點剛剛熄滅的金綠光芒，如同感應到宿主遭受致命威脅，感應到那股守護意志攀升到的悲鳴，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華！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