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裹挾咸腥水汽撞在防彈玻璃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如同困獸的哀鳴。楚昊然站在監控墻前,鏡片反射著數十個分割畫面——其中一角,蘇晚的“蜂鳥”無人機幽靈般掠過別墅外圍的紅外屏障,每一次微弱的引擎震顫都像在抽打他緊繃的神經。畫室里,那個高價豢養的替身正對著畫布上的《阿爾卑斯星穹》拙劣涂抹,筆觸怯懦,眼神空洞,與記憶里顏清璃筆下那份孤傲清冷的神韻判若云泥。
“廢物!”楚昊然猛地一拳砸在控制臺上,昂貴的金屬表面留下淺凹,“2個月!連她握筆的骨頭都模仿不出半分!”他眼中精英的冷靜龜裂,露出內里的焦躁與狠戾。蘇晚的無人機就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這贗品拙劣的表演只會引來更深的窺探。“把真品帶上來!”他聲音淬著冰渣,“讓她動筆。鏡頭對準——讓那個贗品,好好學學什么叫‘顏清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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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厚重的門無聲滑開,咸濕的空氣混合著松節油與陳舊顏料的氣息涌入。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外,鉛灰色的海面翻滾著白沫,像一塊被揉皺的臟畫布。顏清璃被保鏢粗暴地推搡進來,鎢鈦項圈冰冷的棱角刮擦著頸側未愈的勒痕,帶來細密的刺痛。她目光掠過窗前那架蒙塵的實木畫架、散落著干涸顏料的調色臺,最終落在墻角防塵布半掩的《阿爾卑斯星穹》上——那是她十六歲斬獲國際新銳獎的榮光,靛藍的夜空曾流淌著父親欣慰的目光,如今只剩一層死寂的灰敗。
“清璃,”楚昊然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令人作嘔的溫和,如同毒蛇滑過冰面,“畫筆生疏了?靈感需要…喚醒。”他踱步上前,拿起調色板上干結的鈷藍顏料塊,指尖捻了捻,粉塵簌簌落下,“看看你現在,連色彩都枯竭了。”他轉向角落里那個穿著嶄新白裙、垂首縮肩的替身,聲音陡然轉厲,“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真正的天才,就算跌進泥潭,骨頭里也刻著鋒芒!”
保鏢將一支削好的畫筆強硬地塞進顏清璃冰涼僵硬的手中,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指骨。雪白的畫布刺眼地橫亙在眼前,像一片等待獻祭的裹尸布。替身驚恐又茫然地窺視著,暗處的鏡頭無聲運轉。
“畫。”楚昊然命令,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畫室稀薄的空氣里,“畫你看到的,畫你感受到的。地獄的顏色,想必也別有風味?”
顏清璃的手指死死攥緊筆桿,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畫筆懸停在畫布上方,凝滯的空氣里只剩下海浪沉悶的嗚咽和楚昊然平穩得令人窒息的呼吸。每一秒的沉默都是無聲的反抗。鈷藍、鈦白、群青……這些曾被她賦予生命的色彩,如今凝固成刺目的痂。她不能畫。每一筆落下,都是對藝術的褻瀆,是對她殘存驕傲的凌遲。
“怎么?天才的筆也銹住了?”楚昊然嘴角那點虛偽的弧度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獰笑。耐心耗盡。他慢條斯理地從西裝內袋里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銀色金屬瓶,瓶身沒有任何標簽,只有一個小小的、陰森的骷髏腐蝕標志在冷光下閃爍。“看來你父母沒教過你,什么叫‘突破瓶頸’的終極奧義。”他擰開瓶蓋,一股刺鼻的、帶著強烈氧化性的酸腐氣味瞬間彌漫開來,兇猛地蓋過了松節油和顏料的氣息。
他隨手拿起一個空的廣口玻璃調料瓶,將里面殘余的幾滴橄欖油隨意潑灑在顏清璃腳邊的橡木地板上,粘稠的油漬蜿蜒成一道丑陋的痕跡。然后,他傾斜銀瓶,里面粘稠如蜜、近乎無色的液體,帶著致命的靜謐,緩緩流入玻璃瓶中。
“高純度工業硫酸。”楚昊然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眼鏡片上反射著瓶內液體詭異而危險的微光,“幫你剝開虛偽的油彩,直達…真實的核心。”他將盛滿死神的玻璃瓶推向調色臺,正好放在幾管未開封的鈦白和群青旁邊,“加進去,調和一下。看看這‘生命之水’,能不能洗出你靈魂的本色?”他猛地拔高音量,精英的偽裝徹底撕碎,只剩下暴戾的底色,“要么畫!要么…讓你的臉,親自嘗嘗這調色盤的滋味!”
保鏢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獵犬,瞬間從兩側逼近,巨大的壓迫感如同鐵壁合圍。楚昊然的手,已經緊緊握住了那個玻璃瓶,瓶口危險地傾斜,對準了顏清璃的臉和身前的畫架!
就在瓶口即將傾倒,那粘稠的死神即將潑濺而出的千鈞一發之際——
顏清璃動了!
不是拿起畫筆,而是用盡全身殘余的力氣和瞬間爆發的本能,猛地抄起身旁沉重的實木畫架!那堅實的櫸木框架,如同盾牌般被她斜擋在身前,底座狠狠杵向腳下那片被橄欖油浸潤的地板!
“砰!”
沉重的悶響!畫架底座帶著她的體重和決絕,重重砸在油漬之上!
幾乎是同一瞬間,楚昊然手中的玻璃瓶也潑了出去!
“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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