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身子一顫,忙要辯解:“太后明鑒,臣妾絕無此意……”
“有沒有意,不在你嘴上說什么,在旁人聽著是什么。”太后直接打斷她,語氣添了幾分嚴厲,索性將罪名坐實,“那小太監雖是遠親,終究是從甄府出來的人,這話經他口傳出去,誰會信你是‘自警’?只會說甄家姑娘剛入宮就這般狂妄,連皇上的妃嬪都不放在眼里。”
宜修見狀,適時抬眸,柔聲勸道:“皇額娘息怒,莞嬪妹妹許是真的年輕,沒想這么多。”她說著,話鋒陡然一轉,補了最狠的一刀:“只是太后說得是,這宮里的話,一字一句都重如千鈞,若是傳出去讓外臣聽了去,還當咱們皇家后宮不睦,豈不是讓皇上煩心?”
她與太后一唱一和,前者引禍水,后者定罪名,聯手將“得罪妃嬪”的小事,拔高到“有損皇家顏面”的重罪。皇帝本就憋著氣,被二人這番挑撥,更覺甄嬛這錯犯得實在扎眼。他看向太后:“皇額娘,兒臣正打算罰她禁足碎玉軒,讓她好好反省。”
太后捻著佛珠,沉吟片刻:“禁足是該的。但光禁足還不夠。”她看向甄嬛,“革去了份例,每日抄十遍《女誡》,抄足三個月再給哀家看。什么時候明白了‘恭順’二字,什么時候再說別的。”
這話比單純禁足更狠——《女誡》字字都是規訓女子柔順謙卑的道理,讓她每日抄寫,既是懲罰,更是羞辱,明著告訴她:才情在規矩面前,一文不值。
年世蘭眼底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得意,卻忙低頭道:“太后圣明!如此既能讓莞嬪妹妹好好反省,又不傷了皇上的體面,實在是周全!”
甄嬛死死咬著下唇,直到滿口血腥味才松開。她望著上首端坐的太后、身旁笑里藏刀的宜修,還有臉色鐵青的皇帝,心口像被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這場局從不是她與年世蘭的爭斗,而是所有人合力推著她往深淵墜!
她突然叩首三下,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不落,對著皇帝顫聲發問:“皇上,妾身斗膽問您一句……妾身究竟是不是純元皇后的影子?您只告訴妾身,是,還是不是……四郎……”最后那聲呼喚,帶著她僅存的希冀,輕得像風中殘燭。
年世蘭與宜修皆怔住,殿內只剩甄嬛粗重的喘息。太后閉著眼長嘆:“都是冤孽啊……”
皇帝面上閃過一絲慌亂,心虛轉瞬被狠戾取代,他猛地拍向桌案,茶杯震得哐當響:“你的確很像柔則!像到能代替她伴在朕身邊,排解朕的苦思!可你要記清——生生世世都比不過純元!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你這點像,不過是朕施舍的恩寵!”
“好啊……好一個除卻巫山不是云!”甄嬛忽然笑了,眼淚卻斷了線般砸在金磚上,絕望碎得滿地都是,“原來從一開始,我甄嬛就是純元的替身、她的影子么?那我呢……我究竟是誰?!”她怔怔望著皇帝,又掃過宜修與年世蘭,眼里的光一點點熄滅,只剩被碾碎的空洞與悲涼。
皇帝的無情,是親手戳破“恩寵”假象,將她的愛戀與存在貶為“施舍”;而甄嬛的絕望,是從“四郎”的溫情幻夢里徹底驚醒,發現自己從未被真正看見、真正愛過,所有的鮮活與真心,都只是另一個人的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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