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峰驟然蹙起,方才因嬰孩生出的溫煦,此刻盡數凝成眼底的寒冰。年世蘭忙上前一步,金護甲在袖邊劃出細碎的響聲,語氣帶著急切:“皇上!這絕非意外!若昭險些因此喪命,定是有人在暗處動了手腳,想害了她與小阿哥的性命!”
宜修卻端坐在那里,指尖慢悠悠撫過腕間暖玉鐲,玉鐲與肌膚摩擦的聲響,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她聲音像浸了井水般涼沁沁的,聽不出半分波瀾:“皇上息怒,許是抓藥的小太監一時眼錯,拿混了藥材。太醫院人多手雜,偶有差池也未可知,倒不必小題大做,擾了宮中風序。”
年世蘭牙關咬得發緊,不甘心地瞪著宜修,眼底翻涌著怒火——這話說得輕巧,分明是想把罪責推給無關緊要的小太監!可沒等她反駁,皇帝便皺著眉擺了擺手:“既查不出主使,便先將太醫院負責抓藥的小太監杖責二十,發往慎刑司看管。往后敬妃的藥,須得院判親自盯著煎好,再由專人送來,不得有半分差池。”
這般輕描淡寫的處置,像一根細針,狠狠扎在年世蘭心上。她攥緊了拳,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皇帝就此定論——他不是查不出,是不愿查,是不想牽扯出更深的人,更不愿動搖中宮的安穩。宜修朝她這邊瞥了一眼,嘴角勾起的笑意極淡,卻像含了蜜的砒霜,滿滿都是“你奈我何”的嘲弄。
待皇帝帶著眾人離去,偏殿里只剩下年世蘭與宜修二人。宜修緩緩站起身,鳳袍下擺掃過地面,帶起一陣沉郁的龍涎香風,徑直走到年世蘭面前,兩人相距不過三寸,呼吸幾乎交纏在一處。她鳳眸一斂,語氣裹著寒霜:“你想讓皇上懷疑本宮,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如今的分量——年羹堯倒了,年家樹倒猢猻散,你以為憑你一個失了依仗的妃嬪,還能扳倒本宮?”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年世蘭攥緊了拳,金護甲深深掐進掌心,眼底翻涌著不甘與憤懣,“那雷公藤粉混得如此隱蔽,劑量拿捏得恰到好處,既讓人察覺異樣,又不至于立刻致命,豈是一個小太監能做到的?皇后當真想把這宮里的人都當傻子糊弄?”
宜修緩緩抬手,指尖摩挲著腕間暖玉鐲,玉面冰涼的觸感襯得她眼底笑意更冷,語氣里的輕蔑像尖針,句句扎在年世蘭心口:“藥渣里有雷公藤粉又如何?你以為憑這點東西,就能讓皇上疑心本宮?”
她往前湊了湊,鳳袍上的龍涎香裹著壓迫感撲面而來:“這后宮的規矩是本宮定的,太醫院的院判是本宮舉薦的,連皇上看的‘證據’,都是本宮讓他看的——你留的那點藥渣,早被換成了尋常草木灰,就算真有雷公藤,皇上也只會信本宮一句‘宮人失手拿混藥材’,你又能奈我何?”
“你好大膽子!”年世蘭猛地逼近一步,鬢邊紅絨花晃得劇烈,金護甲在掌心掐出深深血痕,“謀害皇嗣、殘害嬪妃,這般大罪,你就不怕東窗事發,萬劫不復?”
“罪名?”宜修忽然笑了,笑聲里纏著毒,像毒蛇吐信般陰冷,“本宮是皇后,是太后親選、皇上親立的中宮,有鳳印在身,便是這后宮的天。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自有替罪羊頂上去——就像當年你宮里的那碗安胎藥,那里面的紅花,也是本宮親自讓人加的,你又能奈我何?”
這話像一把冷冰冰的匕首,狠狠扎進年世蘭心口。她猛地想起當年自己腹中那個未能成形的孩子,想起太醫說“氣血兩虛,恐難再孕”時的絕望,眼底瞬間騰起血絲,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顫抖:“是你!當年我失去的孩子……果然是你動的手腳!”
“是又如何?”宜修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忽然抬手,指甲幾乎要劃過年世蘭的臉頰,卻在離皮膚一寸處停下,“你有證據嗎?年羹堯倒了,年家沒了,你如今孑然一身,連個替你說話的人都沒有。皇上留著你,不過是念著幾分舊情,可這情分,薄得像層窗戶紙,一捅就破——你若再敢多管閑事,本宮有的是辦法,讓你‘病逝’在這翊坤宮里,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
“我孑然一身,也敢拉你一起下地獄!”年世蘭猛地攥住宜修的手腕,指骨因用力而泛青,眼底滿是破釜沉舟的決絕,“我雖沒了年家依仗,可這宮里看不慣你陰狠手段的人多的是!敬妃的事我管定了,你若再敢動她和孩子一根汗毛,我就拼著被打入冷宮、廢黜封號,也要把你這些年做的齷齪事——謀害純元皇后、毒害嬪妃、戕害皇嗣,全抖到皇上面前!”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