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是用鹿茸菇銀魚煲的湯底熬的,稠滑溫軟,里頭還臥了個嫩黃的蛋。浣碧坐在對面,小口喝著粥,鬢邊茉莉偶爾晃一下,果郡王的目光落在粥碗邊,忽然道:“你這發髻……倒是少見。”
浣碧手一頓,垂著眼小聲道:“從前在長姐宮里,見她常梳這個,覺得素凈,便學著梳了。”
他沒再追問,只慢慢喝著粥。等放下碗,浣碧才小聲道:“王爺若不嫌棄,往后夜里……妾身還給您留燈。”
果郡王指尖在碗沿劃了劃,沒應也沒拒,只起身道:“我去趟書房。”走出門時,回頭望了眼廊下的浣碧,她正彎腰拾落在地上的榆葉梅花瓣,側臉迎著光,那幾分相似竟越發清晰。
他走后,浣碧才敢抬手按按發燙的臉頰。擇瀾端著水盆進來,見她鬢邊茉莉,小聲道:“主子今日這模樣,王爺瞧了好幾回呢。”
浣碧眼里漾柔意,指尖卻慢慢攥緊:“孟側福晉那邊可有動靜?”
“方才小丫鬟來問王爺午膳的事,被我打發了。”擇瀾道,“只是瞧著那丫鬟的眼神,怕是已瞧見主子今日的模樣了。”
“瞧見便瞧見。”浣碧望著鏡中自己的臉,“她能拿身份壓我,我便不能憑自己爭幾分體面?”
傍晚果郡王從書房回來時,竟真的直接回了她這院。浣碧正在廊下澆花,穿的還是那件水綠綾羅裙,見他進來,手里水壺“當啷”掉在地上,水濺了滿地,映著她鬢邊茉莉,像落了一地碎光。
“王爺?”
“晚飯在這兒用。”他語氣平淡,卻徑直進屋,目光掃過桌案——她抄的詩稿攤在桌上,字跡雖生澀,卻刻意模仿了甄嬛的筆鋒。
浣碧愣了愣,慌忙喚擇瀾去傳話。風從院外吹進來,帶著晚春的暖,吹得詩稿輕輕晃。果郡王指尖落在“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那句上,抬眼看向浣碧,她正站在門邊,手里捏著帕子,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那模樣,竟讓人狠不下心移開眼。
夜里果郡王沒走。浣碧鋪床時,特意換了床月白帳子,和甄嬛從前宮里的樣式一樣。她指尖還在顫,果郡王坐在桌邊看書,忽然道:“明日……換支玉簪吧,你戴玉好看。”
她愣了愣,才應聲:“是。”
吹了燭躺在他身側,能聽見他平穩的呼吸聲。她悄悄往他身邊挪了挪,他沒動,卻在她快要睡著時,輕輕翻了個身,手臂不經意地搭在她腰上——不重,卻像蓋了層暖被。
浣碧睜著眼望帳頂暗紋,忽然紅了眼。原來這幾分相似不是錯,至少能讓他多留片刻,至少能讓她在這王府里,不再是個徹底的影子。窗外榆葉梅開得更盛了,花瓣落了滿窗,像撒了把粉雪。浣碧攥緊他的衣角,在心里悄悄念:甄嬛,我只是想活下去,想活得比你體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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