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妃望著緊閉的殿門,指節捏得發白。那聲響不對勁,倒像湯碗里有人在掙動。剛要喚人,年世蘭的侍女提著宮燈從西邊來,遠遠便福身:“敬妃娘娘還沒歇著?華妃娘娘怕夜里風大,讓奴才來瞧瞧延慶殿的窗關緊了沒。”
敬妃眉峰微蹙——是巧合?還是……她笑道:“有勞你家小主,我也來看看端妃妹妹。”
侍女笑著應:“華妃娘娘說,既犯了錯,該靜靜反省,旁人少打擾才是。”話里的警告像裹了冰碴子。
敬妃看著侍女在殿外轉了圈,對里頭揚聲說了句“小主好生歇著”,才轉身離去。她立在廊下,聽著殿內隱約傳來碗碟落地的脆響,心像被一只冷手攥住——里面定是出事了。
此時延慶殿內,端妃被嬤嬤死死按著手腕。她接過參湯,瞥見碗底沉著些細碎粉末,手一抖,湯碗“哐當”砸在地上,滾燙的參湯濺在青磚上,騰起白霧。
“你們想干什么?”端妃的聲音發顫,指尖冰得像雪。
嬤嬤獰笑著撲上來:“別怪奴才心狠,是襄嬪的吩咐——您就安心去吧!”
端妃拼命掙扎,發間銀簪墜地,斷成兩截。她看著嬤嬤掏出那包鶴頂紅要往她嘴里塞,用盡最后力氣喊:“救命——!”
喊聲剛破喉,就被浸了藥的帕子捂住。一股甜膩氣鉆進鼻腔,力氣霎時卸了,眼皮重得像墜了鉛。彌留之際,仿佛看見敬妃在窗外焦急張望,風雪太大,什么都看不清,只剩一片白茫茫的絕望。
殿外,敬妃聽得里面沒了動靜,急得腳底板發飄。知道不能硬闖,轉身便往皇后宮趕。沒走幾步,撞見曹琴默的嬤嬤從延慶殿出來,食盒空了,嘴角噙著抹詭異的笑,見了她慌忙低下頭。
“端妃喝了參湯?”敬妃的聲音發緊,像被凍住的弦。
嬤嬤驚了一下,隨即定神道:“喝了,說身子乏,躺下歇著了。”
敬妃望著延慶殿的方向,雪粒子打在臉上生疼。巡邏的禁衛軍恰好經過,校尉上前行禮:“娘娘深夜在此,可要護送回宮?”她望著那扇緊閉的朱漆門,終是閉了閉眼:“不必了。”轉身時,眼角余光瞥見廊柱后縮著個人——年世蘭的侍女根本沒走,正死死盯著延慶殿,像只守著獵物的狼。
原來這一切,都在她們眼皮底下,半分差池也容不得。
等那嬤嬤的身影消失在通往翊坤宮的雪道上,敬妃徹底冷了心。她理了理被風雪吹亂的衣襟,轉身往相反方向走,青灰披風掃過積雪,留下淺淺的轍痕,像從未有人來過。
“左右是她們的恩怨。”她低聲對自己說,袖中的手攥得指節泛白,玉扳指嵌進肉里也不覺痛,“我只求混到太妃之位,安安穩穩到最后,犯不著蹚這渾水。”
風雪越緊,卷著紅梅的暗香撲在臉上,像極了陳年的血味。遠處宮燈在風里搖晃,忽明忽滅,像懸在半空的鬼火,照著這深宮永夜,無邊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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