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姨，您有什么吩咐？”何檸蓉輕聲問。

蘇清薇看著眼前這張靈秀卻難掩稚嫩的臉，沉默了片刻，臉上那點強裝的笑意終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歉疚的凝重。

她拉起何檸蓉的手，聲音壓得很低：“檸蓉，你是個好孩子，蘇姨……蘇姨得跟你說聲對不起。”

何檸蓉心猛地一沉：“蘇姨，您這是什么意思？”

“你可能不能跟祉霖回京城了。”蘇清薇艱難地開口。

“為什么？”何檸蓉愕然，聲音微微顫抖，“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祉霖他也……”

蘇清薇打斷她，卻平靜地說出一些殘酷的話：“祉霖他，從小就有一門娃娃親，是京城洛家的千金，洛雅雅。洛家與我們鐘家是世交，門當戶對。祉霖這次回去，要面對的局面很復雜，他堂哥鐘明遠虎視眈眈，他需要洛家的支持，才能順利拿回屬于他的一切。”

她看著何檸蓉瞬間蒼白的臉，心里也不是滋味，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你救了他，照顧他，我們鐘家感激不盡。但是……但是你不能給他做正頭夫人。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幫你安排，給你找個好人家，堂堂正正地做正室，或者……或者你若是實在舍不得祉霖，等他成婚后，我可以做主，讓你給他做個姨娘……”

“姨娘？”何檸蓉喃喃重復著這兩個字，仿佛聽不懂它們的含義。

她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瞬間竄遍了全身，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原來他早有婚約，原來他回去是要娶別的女人。

那她算什么？

他們度過的這些時日，又算什么？

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了上來，模糊了視線。

她死死咬著下唇，才沒有當場失態。

蘇清薇看著她強忍淚水的模樣，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條塞進她手里：“這是我在省城一位故交的聯系方式，他家世清白，為人正直，你若想離開這里，可以去找他，他會給你安排個好歸宿。檸蓉，別怪蘇姨心狠，這世道對女人就是這么不公平。”

說完這些，蘇清薇像是卸下了重擔，又像是無法再面對何檸蓉破碎的眼神，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快步走向已經發動的汽車。

何檸蓉呆呆地站在原地，手心里那張紙條像烙鐵一樣燙人。

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落在她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檸蓉，娘跟你說了什么？”鐘祉霖安排好丁亮后續的事情，走過來，見她臉色不對，關切地問道。

何檸蓉猛地回過神，慌忙低下頭，用袖子飛快地擦去眼角的淚水，再抬頭時，臉上已經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沒什么，就是囑咐我……好好照顧你。”她聲音有些沙啞，不等鐘祉霖再問，就快步往屋里走，“我有點累了，先回房歇會兒。你去幫媽看看晚飯做好了沒？”

鐘祉霖看著她匆忙逃離的背影，眉頭微蹙，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一時又說不上來。

何檸蓉沖回房間，反手關上房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身體緩緩滑坐在地上。

一直強忍的淚水終于決堤，她緊緊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只有肩膀在無聲地劇烈顫抖著。

窗外，汽車的引擎聲漸漸遠去，載著蘇清薇，也仿佛載走了她剛剛看到的那一點未來的微光。

夜幕降臨，小院里少了蘇清薇主仆，顯得格外安靜。

何檸蓉幫著收拾完碗筷，抱著自己的枕頭站在房門口，腳步有些遲疑。

“怎么了？”鐘祉霖正鋪著床，見她不動，回頭問道。

他眉頭微蹙，目光在她臉上探尋，“是不是……我娘下午跟你說了什么？”

他心思敏銳，從傍晚回來就察覺她情緒不對，那雙總是亮晶晶的杏眸，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灰。

何檸蓉心尖一顫，慌忙低下頭，避開他探究的視線，聲音刻意放得輕松：“沒有呀，蘇姨就是囑咐我好好照顧你。我……我是想著媽一個人，蘇姨剛走，她可能會不習慣，我過去陪她說說話。”

她說著，像是怕他再問，抱著枕頭快步走向張雪菲的房間，“今晚我跟媽睡！”

鐘祉霖看著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最終緩緩放下。

他黑眸沉靜，眼底掠過一絲疑慮，母親定然是跟她說了些什么。

只是她現在不愿說，他也不想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