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他們的草藥品質實在好,價格也公道,陸續有村民過來光顧,倒是比預想中賣得快。
快到晌午,草藥所剩無幾。
何檸蓉一邊收著零錢,一邊盤算著下午再去山上轉轉,看看能不能再挖些別的。
就在這時,一個半大少年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是隔壁家的鐵蛋,嬸子的外孫。
“檸蓉姐!鐘大哥!張嬸讓你們快回去!那個小孩醒了,哭鬧得厲害,像是嚇著了,張嬸有點哄不住!”
何檸蓉和鐘祉霖對視一眼,立刻收拾東西。
“走,趕緊回去!”
兩人快步趕回家,剛進院門,就聽見屋里傳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和張雪菲無奈的安撫聲。
他們急忙進屋,只見那小男孩蜷縮在床角,渾身發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嘴里含糊地喊著什么,驚恐地瞪著想要靠近的張雪菲。
“媽,怎么回事?”何檸蓉快步上前。
張雪菲一臉焦急:“醒了就成這樣了,像是嚇破了膽,問什么都不說,也不讓碰。”
何檸蓉看著孩子那驚懼無助的模樣,心頭一軟。
她放輕腳步,慢慢靠近床邊,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孩子齊平,聲音盡可能柔和:“別怕,小弟弟,你看,是姐姐和哥哥救你回來的,還記得嗎?我們不會傷害你。”
孩子哭聲稍頓,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看著她,依舊充滿戒備。
鐘祉霖沒有靠太近,他站在何檸蓉身后幾步遠的地方,沉默地看著,忽然轉身從桌上的背簍里拿出一個小野果,那是他上午挖藥時順手摘的,用衣角擦了擦,遞給何檸蓉。
何檸蓉接過野果,試探著遞過去:“餓不餓?先吃點東西好不好?”
孩子看著那紅艷艷的野果,咽了咽口水,哭聲漸漸小了下去,變成小聲的抽噎,猶豫地看著何檸蓉,又看看她身后的鐘祉霖。
鐘祉霖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么冷硬,沖孩子微微點了點頭。
孩子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飛快地拿過野果,緊緊攥在手里,小口地咬了起來,一邊吃一邊還在抽噎,但情緒明顯穩定了一些。
何檸蓉松了口氣,趁機溫聲問:“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怎么一個人跑到山上去了,還受了傷?”
孩子吃著果子,低著頭,半晌,才用細若蚊蚋的聲音回答:“……我叫豆子……我跟奶奶住在山那邊的李家坳……奶奶病了,沒錢買藥,我想上山挖點草藥……不小心……從坡上滾下來了……”
他說著,眼圈又紅了,卻強忍著沒再哭出來。
何檸蓉心里一陣酸澀。
李家坳比寧安村還要偏僻貧困,這孩子看著才七八歲,就為了給奶奶挖藥,差點把命丟在山里。
她伸手,輕輕摸了摸豆子枯黃的頭發:“別怕,豆子,你奶奶會沒事的。你先安心在這里養傷,等腿好一點,姐姐和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豆子抬起頭,看著何檸蓉溫柔的杏眸,又偷偷瞄了一眼旁邊沉默卻似乎沒有惡意的鐘祉霖,終于點了點頭,小聲說:“……謝謝姐姐,謝謝哥哥。”
張雪菲在一旁也松了口氣,忙道:“好了好了,沒事了。餓了吧?灶上還溫著粥,我去給你盛一碗。”
看著豆子小口喝粥的樣子,何檸蓉和鐘祉霖走到屋外。
“李家坳……走過去得大半天。”何檸蓉望著遠處連綿的山巒,眉頭微蹙,“他這腿,至少得養上十天半月才能走動。”
鐘祉霖站在她身側,目光同樣投向遠方,聲音沉穩:“那就養著。”
何檸蓉轉頭看他,有些猶豫:“可是……家里……”
鐘祉霖知道她的顧慮,接口道:“多個人,無非多雙筷子。草藥賣得還不錯,我能養活你們。”
何檸蓉看著他堅定的側臉,心坎一暖,她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
……
家里的房屋本就有限,張雪菲住一間,何檸蓉和鐘祉霖住一間。
如今多了個受傷的豆子,住處便成了問題。
收拾妥當后,何檸蓉看著躺在自己床上,因為喝了藥又疲憊睡去的豆子,很自然地開始打地鋪。
“晚上我睡這兒,看著點豆子,他腿不方便,夜里要起夜或者有什么需要,我也能照應一下。”她一邊鋪著褥子一邊說道。
鐘祉霖站在門口,看著她的動作,眉頭猛地蹙了起來。
他沉默地走進屋,彎腰,一把將何檸蓉剛鋪開的地鋪卷了起來。
“欸?你干嘛?”何檸蓉手里還拿著枕頭,愕然地看著他。
鐘祉霖抱著卷好的鋪蓋,語氣有些生硬:“你去媽那屋睡。”
“為什么?”何檸蓉更不解了,“豆子還小,又傷著,我睡這兒方便照顧他。媽那屋床小,擠著不舒服。”
鐘祉霖抿著唇,目光掃過床上熟睡的豆子,又落回何檸蓉臉上,像是憋著一口氣,半晌才悶悶地擠出幾個字:“男女授受不親。”
何檸蓉愣了一下,隨即失笑:“他還是個孩子呀!鐘祉霖,你講點道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