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頭微微蹙起,心里莫名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隨即便看到朱婧夷已悄無聲息地走到夏曉北的身后,抬起了雙手。
瞬間明白過來的宋以朗臉色突變,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那頭同樣注意到異常的唐岳霍然站起身來怒聲大喊道:“朱婧夷你想干什么!”
尚不自知危險的夏曉北聞聲正欲回頭,怎料,只聽“嘩啦啦”一陣巨大的水聲傳出,伴著一道人影從溪里鉆了出來,濺起無數水花。
乍然之下仿若水鬼出沒,還是公然出自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嚇得她直接就地坐下。
然而,她沒被嚇得喊出聲,緊貼著她背后倒是傳出高分貝女聲的尖叫,一轉身,看到的是朱婧夷癱軟在地上面容驚恐毫無血色。
宋以朗忙不迭朝夏曉北走去,走到一半,正遇上唐岳。
兩人均停下腳步,目光微閃地盯著對方,一動不動。
凌琳和張珞已然丟下手上的東西奔到夏曉北身邊焦急地詢問:“曉北!你沒事吧?還好嗎?”
夏曉北搖搖頭,扶著她倆的手站起身時,一眼發現宋以朗和唐岳面面相對而站,隱隱滋出股不同尋常的詭異氣氛。
她的眼皮忽地一跳。
“嘩啦啦”的水聲在這時再次傳出,幾人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了過去。
然后看到水里的人單手撐在岸邊便輕巧地躍了上來,姿勢頗為灑脫地捋了下他光禿禿的腦袋,最后從辮子上甩出一把水。
“李、李師兄……?”張珞最先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問,“你怎么……怎么從溪里出來了……”
李維夫頗為和善地笑了笑:“我一直都在底下。”
夏曉北和凌琳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仿佛都在無聲地說:“我書讀得少你可別騙我!正常人能在水里憋那么久的氣嗎?!”
將所有人的驚詫之色和古怪目光盡收眸底后,李維夫下意識地將視線落在遠遠的宋以朗身上,果不其然地遇上他淡定冷漠的神色。
在宋以朗別開臉后,他有意無意地瞥了夏曉北一眼,似有若無地勾了勾唇角。
朱婧夷直到現在才晃回神來,腳下卻還是有些發軟,顫顫悠悠地站不穩。
凌琳立即阻止了想要上前攙扶的張珞,氣不打一處來:“朱婧夷,你倒是說說,你剛剛是想對曉北做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她的臉上的驚色尚未完全褪去,但一雙眼睛已恢復了神采,面對凌琳的責難,毫無懼色地回應。
“呵,”凌琳冷笑一聲,譏諷道,“見過睜眼說瞎話的,沒見過瞎成你這樣的,今天真是讓我漲姿勢了!或是你以為,我們的眼睛都是瞎的嗎?!你分明就是想把曉北推下水!”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朱婧夷如她一貫那般抬高下頷,睨著凌琳道,“誰規定了溪邊只能她呆著?我不過是想過來洗個手罷了,沒想到把你們嚇成這樣,哼!一群驚弓之鳥!”
說到最后四個字時,她是看著夏曉北的。
夏曉北自是明白背后所指,立即打消了想要幫忙勸說凌琳的想法,但也不愿繼續多費唇舌糾纏,自顧自提起菜筐走回去。
身后在這時傳出李維夫的疑問:“咦?方才被我嚇得最慘的人,不就是你嗎?”
一語畢,簡直是神回復,凌琳馬上當著朱婧夷的面笑得花枝亂顫,笑得朱婧夷一臉憋色卻沒法發作。
夏曉北心情也不禁因此有所緩和。
“曉北——”
“我沒事。”夏曉北果斷打斷唐岳語帶關切的詢問,目光掃過他身后沒有特殊表情的宋以朗后,垂下眼皮子,快速走離。
若有所思地凝定夏曉北的背影,少頃,宋以朗收回視線時,發現唐岳的目光依舊默默追尋。
他的唇線抿得緊緊,隨即注意到不遠處落在地上的速寫本——可不正是唐岳手里的那本,應該是方才匆忙之間丟下的。
頓了兩秒鐘,他已然邁開腳走上前去,彎腰撿了起來。
首先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幅還沒完成的畫,但可以看出畫的是溪流對岸的崖壁。
不知怎的,他感覺自己緊繃許久的心臟驟然一松。
漫不經心地繼續翻了幾頁,無非都是沿途下來的風景,再往前就是酒店附近的景色了。
干巴巴的線條,還蹭到些鉛色,宋以朗頓覺索然無味,正準備一把合上時,還沒歇上幾口氣的心臟剎那間又是一繃。
“宋總,不好意思,能把它還給我了嗎?”
抬起眼皮子,宋以朗看到唐岳對他伸出手,臉上露出些微難得的惱意。
他甚是不以為-->>意地將速寫本交回,挑了挑眉尾道:“沒想到,唐先生對人物像也很有造詣。”
聽出他口吻里的陰陽怪氣,更是聽出他所指為何,唐岳斂了斂神色,與他黑沉的眸子對視少頃,不是很客氣地道:“我也沒想到,宋總對我的人物像感興趣。”
宋以朗的重點只放在其中的兩個字上面,插在褲袋里的手在不自覺間握成了拳頭,試圖隱忍著滿腔莫名其妙的怒火。
“呵呵,呵呵呵,”良久,宋以朗干干地笑了幾下,別有意味道,“唐先生緊張什么,不過是畫,死東西罷了。”
唐岳的眉頭頓時蹙起,宋以朗卻是已然轉身邁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