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凰站起身,斂去眼底所有的鋒芒,對著安寧公主恭敬地福了福身子,聲音清越如初。
“安寧公主過獎了,臣妾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噗——”
沈玉姝只覺得喉頭一甜,險些當場噴出一口血來。
略懂皮毛?!
她這叫略懂皮毛,那自己算什么?
連門都沒入的野狐禪嗎?!
這句謙辭,比任何一句嘲諷都來得更加誅心!
沈玉姝看著周圍人投向自己的,那些混雜著鄙夷、同情與看好戲的目光,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黑。
宴會結束,沈玉姝馬車駛離安寧公主府,車廂內死一般的寂靜。
方才還掛在沈玉姝臉上的柔婉假笑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鐵青與猙獰。
她死死攥著手中的錦帕,柔軟的絲綢幾乎要被她絞碎。
“啪——!”
一聲脆響,她身側小幾上的一只粉彩茶盞被她狠狠拂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
“沈青凰!”
她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每一個字都淬著毒液,眼中燃燒著嫉妒與怨恨交織的火焰。
那火焰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點燃。
丟人!
太丟人了!
她重生一世,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好不容易在京中貴婦圈里博得了一個“才女”的虛名。可今日,就在安寧公主的花宴上,當著滿京城最有權勢的女人們的面,被沈青凰一曲《十面埋伏》碾壓得體無完膚!
她精心準備的《春江花月夜》,在沈青凰那金戈鐵馬、氣吞山河的琴音面前,簡直成了咿呀學語的童子之音!
“乏味……”
沈青凰那清冷淡漠的兩個字,像兩根燒紅的鐵釘,狠狠地釘進了她的腦海里,反復灼燒著她的自尊。
她甚至能清晰地回憶起那些世子妃小姐們看向她的眼神,從最初的驚艷贊嘆,到后來的鄙夷、同情,最后變成了赤裸裸地看好戲。
她沈玉姝,成了沈青凰揚名立萬的墊腳石!
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憑什么?!
憑什么她沈青凰一個在鄉野長大的賤人,能有那樣的風華和手段?
讓她在才藝上,輸得徹徹底底,再無翻身的可能!
不行!
她心中一個惡毒的聲音在尖叫。
她絕不能就這么認輸!
琴棋書畫輸了又如何?
一個女人,最終要比的,還是家世,是夫君,是子嗣!
沈青凰嫁的不過是個快死的病秧子,國公府的爵位都未必能傳到他手上!
而她,即將成為未來武安侯的夫人!
對!她還有陸寒琛!
想到這里,沈玉姝心中那股被碾壓的屈辱感,漸漸被一股陰狠的盤算所取代。
她死死地攥著拳頭,指甲嵌入肉中的疼痛讓她保持著清醒。
她要找回場子,她要在別的方面,狠狠地將沈青凰踩在腳下!
馬車一路顛簸,很快便回到了陸府。
沈玉姝剛下車,便看到陸寒琛的馬車也恰好從另一側駛來。
他顯然是從軍營直接回府,身上還帶著一股訓練場上的悍厲之氣。
看到陸寒琛那張輪廓分明、冷峻堅毅的臉,沈玉姝心中的滔天怒火瞬間化為了滿腹委屈。
她眼圈一紅,淚水便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快步迎了上去,聲音哽咽,如泣如訴:“寒琛哥哥……”
陸寒琛皺了皺眉,他對女人的眼淚向來沒什么耐心,但想到沈玉姝的“福星”體質和以前屢次為他提供的“先機”,還是放緩了神色,沉聲問道:“怎么了?誰欺負你了?”
“沒……沒什么……”沈玉姝拼命搖頭,淚水卻流得更兇,她撲進陸寒琛懷里,柔弱的身體不住地顫抖,“是我不好,是我技不如人……在公主的宴會上,給寒琛哥哥丟臉了……”
她抽抽噎噎地將花宴上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刻意隱去了自己主動挑釁的部分,只著重強調沈青凰是如何當眾評價她的琴技“乏味”,又是如何用一曲《十面埋伏》技驚四座,引得滿堂喝彩,連安寧公主都對她贊不絕口。
陸寒琛聽著,面色越來越沉,周身的氣壓也越來越低。
他不在乎什么琴技,但他聽出了沈玉姝話里的關鍵信息——沈青凰,那個國公府世子妃,得到了安寧公主的青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