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陷入了死寂。
裴晏清端著茶杯,眸色深沉,看不出在想什么。
就在這時,沈青凰清冷的聲音響起。
“查?為什么要讓他們查?”
云照和裴晏清同時看向她。
只見沈青凰緩緩走到書案前,伸出纖細的手指,將那張抄錄的信紙,拈了起來。
“自證清白,最為下乘。”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鋒銳,“別人潑你一身臟水,你若只是忙著擦干凈,那便已經輸了。最高明的做法,是讓他連潑水的機會都沒有,甚至……讓他自己,也掉進糞坑里。”
云照聽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道:“什么意思?”
沈青凰沒有理他,只是看著裴晏清,鳳眸中是洞悉一切的冷靜與寒意:“他們的破綻,就是太急了。”
“太急了?”
“是。”沈青凰將那紙片放在燭火上,火苗瞬間舔舐而上,將那罪證化為灰燼,“國公府剛剛獻上良方,活人無數,正是萬民稱頌,聲望如日中天的時候。此刻彈劾國公府世子,百姓會怎么想?”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百姓不會去管什么江湖勢力,他們只知道,救了他們性命的恩人,正在被朝堂上的奸臣陷害。他們會覺得,是那些官老爺,嫉賢妒能,見不得國公府好!”
云照的眼睛瞬間亮了:“你的意思是……利用民輿?”
“不錯。”沈青凰的目光轉向裴晏清,“世子,明日早朝,你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做?”裴晏清的桃花眼里閃過一絲玩味。
“不,還是要做一件事的。”沈青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要……病得更重一些。”
“噗——咳咳!”云照剛喝了口茶,聞一口噴了出來,嗆得驚天動地,“弟妹,你沒開玩笑吧?都火燒眉毛了,你讓他裝病?”
沈青凰看都未看他,只對裴晏清繼續說道:“你只需在朝堂上,被他們‘氣’得咳血暈倒,人事不省。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裴晏清的目光沉靜如海,他深深地看著沈青凰,看著她那雙看似柔弱卻蘊藏著雷霆萬鈞之力的眼眸。
他知道,她已經有了一整套完整的計劃。
“你要如何做?”他問。
“很簡單。”沈青凰的聲音里不帶一絲煙火氣,“其一,請云照公子發動臨江月所有的人手,不用去反駁,不用去解釋。只需要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茶館酒樓,散播一個‘故事’。”
“什么故事?”云照來了興趣。
“一個關于‘農夫與蛇’的故事。”沈青凰緩緩道來,“故事里,有一位心懷仁善的病弱公子,他不顧自身安危,獻出祖傳仙方,救了滿城百姓。可朝堂上,卻有一條被他擋了路的毒蛇,反咬一口,污蔑公子,將公子活活氣得吐血病危,生死不知。”
云照聽得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后背發寒。
這……這哪里是什么故事,這分明就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
把劉承那幫人,直接釘死在“奸臣”的恥辱柱上!
“其二。”沈青凰的目光重新落回裴晏清臉上,“你‘病危’之后,我會立刻去宮門外,為你……求藥。”
“求藥?”裴晏清的眼眸微微一動。
“是。我會穿上孝衣,長跪宮門,不求見圣上,不求見皇后,只求太醫院能念在國公府捐藥救城的份上,派一位太醫,來為你看診續命。”沈青凰的語氣平靜得可怕,“我不喊冤,不辯解,我只求我的夫君能活下去。世子,你覺得,百姓會站在誰那邊?圣上,又會如何看待那份彈劾你的奏本?”
話音落下,滿室俱靜。
云照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了,他怔怔地看著沈青凰,仿佛第一天認識這個女人。
狠!
太狠了!
這一招,叫“以退為進”,叫“殺人誅心”!
她不去辯解那封信是真是假,而是直接釜底抽薪,將整個事件的性質,從“朝堂紛爭”扭轉為“忠臣蒙冤”。
裴晏清病得越重,沈青凰跪得越慘,劉承和東宮那些人的罪名,就越洗不清!
屆時,皇帝為了平息民憤,為了安撫國公府這剛剛立下大功的功臣,別說是一封真假難辨的信,就算是真的有證據,恐怕也要按下去,反過來將劉承等人嚴懲,以儆效尤!
良久,裴晏清忽然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沈青凰面前,修長的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頜,迫使她與自己對視。
那雙深邃的桃花眼里,沒有了平日的慵懶和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灼熱的、帶著強烈占有欲的激賞。
“都說‘最毒婦人心’。”他低聲呢喃,氣息拂過她的臉頰,“可我怎么覺得,夫人的心,竟是這世上最動人的風景。”
云照在一旁,識趣地摸了摸鼻子,悄悄地后退了幾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兩口子,就是一個瘋子配一個妖孽,天生一對!
沈青凰沒有躲開他的觸碰,只是眼神依舊清冷:“世子,你還沒回答我,這個計劃,你是否同意?”
“同意?為何不同意?”裴晏清嘴角的弧度越發上揚,帶著一絲邪氣,“夫人這般精彩的局,為夫若是錯過了,豈非是人生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