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一雙美目赤紅,死死地瞪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丫鬟。
“你……你再說一遍!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說的?”她的聲音尖利得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小丫鬟嚇得魂不附體,哆哆嗦嗦地回道:“回……回夫人,外面……外面都在傳,說國公府世子妃獻上防疫仙方,救了全城百姓……還……還說安寧公主殿下親自召見了她,賞了……賞了三百年的老山參和貢品云錦……”
“還有呢!”沈玉姝厲聲喝問。
“還……還有……”小丫鬟快要哭出來了,“說……說皇后娘娘也知道了,不日……就要召她入宮,講解防疫之法……”
“啊——!”
沈玉姝發出一聲尖叫,隨手抄起桌上的一只五彩錦的開光花鳥紋盤,又狠狠地砸了出去。
“為什么!憑什么!”
她的眼中淬滿了毒汁般的怨恨與不甘。
“懂醫術?善防疫?她一個在腌臢地方長大的賤蹄子,她懂什么!那些榮光,那些贊譽,都應該是我的!是我的!”
前世,根本沒有這些事!
前世的瘟疫雖然也死了不少人,但朝廷很快就控制住了,沈青凰也只是個聲名狼藉、被夫家厭棄的棄婦!
自己才是風光無限的武安侯夫人!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沈青凰不僅沒有身敗名裂,反而成了萬民稱頌的活菩薩!
連安寧公主和皇后都對她青眼有加!
而自己呢?
夫君下了大獄,生死未卜!
自己從一個人人羨慕的官夫人,轉眼就要變成罪臣之妻!
這巨大的落差,讓她幾欲瘋狂!
“都是她!都是沈青凰那個賤人害的!”沈玉姝雙目赤紅,狀若瘋魔,“她搶走了我的一切!她一定是故意的!”
“不對!她也重生了!她一定是也重生了,才會處處都搶在我前面!”
她一把揮掉桌上所有的茶具擺件,瓷器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沈青凰!我不會放過你的!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休想得到!”
她喘著粗氣,胸口像是要炸開一般。
目光掃過房間,最后落在一只半人高的琺瑯彩纏枝蓮紋瓶上。
那是陸寒琛花了重金為她尋來的前朝貢品,她平日里愛惜得不得了。
可現在,她看著那只精美絕倫的花瓶,只覺得無比刺眼。
“砰——!”
她用盡全身力氣,將花瓶推倒在地。
伴隨著一聲巨響,價值連城的古董化作了一地碎片。
滿室狼藉,如同她此刻支離破碎的野心。
沈玉姝看著一地的碎片,終于力竭般地癱倒在地,口中還在不停地喃喃自語:“等著瞧……沈青凰……我還有機會……我一定還有機會……”
門外,幾個下人聽著里面的動靜,嚇得面無人色,卻誰也不敢進去。
他們交換著驚恐的眼神,這位平日里看著柔柔弱弱的夫人,發起瘋來,竟比府里最兇的管事嬤嬤還要可怕。
……
自安寧公主府返回國公府的馬車上,一室靜謐。
沈青凰靠著軟墊,闔目養神,纖長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看不出絲毫情緒。
仿佛方才在公主府那一番暗藏機鋒的對答,不過是赴了一場尋常茶會。
裴晏清執著一卷書,目光卻并未落在書頁上,而是透過車窗的紗簾,看著外面飛速倒退的街景,眼底是一片化不開的墨色。
“公主府的茶,味道如何?”他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打破了車廂內的沉寂。
沈青凰眼也未睜,只淡淡道:“入口清甜,回味卻帶了三分苦澀,與宮里的茶,大抵是一個味道。”
裴晏清聞,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腔微微震動。
“夫人果然是品茶的行家。”他放下書卷,側過身來,桃花眼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賞賜是餌,皇后是鉤。如今魚兒上了鉤,夫人接下來,打算如何將那釣魚人也一并拉下水?”
他的話語直白而大膽,絲毫沒有提及皇家時應有的敬畏。
沈青凰終于睜開了眼,那雙清冷的鳳眸里沒有半分波瀾,她平靜地迎上他的視線:“世子,你想得太遠了。眼下,我不過是皇后娘娘棋盤上,一枚剛剛落下的棋子,是用來試探,還是用來沖鋒,尚未可知。”
“哦?”裴晏清挑眉,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以夫人的本事,甘心只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