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番話,聽著像是在為沈青凰開脫,可字里行間,卻句句都在坐實沈青凰“無知”、“無能”的罪名。
沈玉姝眼底閃過一絲贊許,陸寒琛的母親周氏也暗暗點頭,覺得這裴明軒是個會說話的。
裴明軒見火候差不多了,話鋒一轉,目光懇切地望向宋老夫人:“老夫人,世子爺的身子一日未曾痊愈,國公府上下便一日不能安心。大房的產業如今雖暫由世子妃打理,但世子妃畢竟是女流之輩,精力有限,又對庶務不熟。侄兒斗膽,與其讓世子妃一人勞心勞力,還可能出了差錯,不如……不如讓我等旁支子弟,為大房分擔一二?”
他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
“比如侄兒名下的幾個莊子,去年頗有盈利,管事的也都是得力之人。若能幫襯一二,想必也能為世子妃和世子爺分憂解難。”裴明軒的語氣愈發誠懇,仿佛真是為了家族著想的忠臣孝子。
這話一出,滿堂嘩然!
這哪里是分憂?這分明是趁火打劫,要明搶大房的產業!
“明軒說得有理!”
“是啊,世子妃一個年輕女子,哪懂得經營那么多產業?”
幾位早就被二房三房喂飽了的旁支族老,立刻點頭附和,場面瞬間急轉直下,矛頭從沈青凰的品行,轉向了她執掌中饋的能力,直指整個大房后繼無人!
王氏與三夫人對視一眼,眼中是掩不住的得意。
今日,就算不能將沈青凰一棍子打死,也要借此機會,將大房的財權先撕下一塊來!
沈玉姝更是激動得指尖發顫。
她知道,只要國公府內亂,大房失勢,裴晏清這個病秧子就再也護不住沈青凰!
然而,就在這群餓狼即將撲上前來分食之時,那一直沉默不語的沈青凰,卻忽然發出了一聲極輕極輕的嗤笑。
那笑聲不大,卻像一把鋒利的小刀,瞬間劃破了正廳里貪婪而喧囂的空氣。
“諸位叔伯,倒是為我與世子,想得周到。”
她的聲音清清冷冷,聽不出喜怒,鳳眸緩緩掃過裴明-軒和那幾個附和的族老,那眼神,竟讓他們無端地感到一陣心虛。
“不過。”沈青凰話音一轉,視線重新落回到了哭哭啼啼的裴夢瑤和一臉“正義凜然”的沈玉姝身上,“在商討如何‘分擔’我大房家產之前,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把眼前這兩樁栽贓陷害的案子,審個清楚明白?”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畢竟,若是我這個主母,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又如何能讓諸位叔伯放心,將大房的產業交到我手上呢?”
這一番話,擲地有聲,直接將裴明軒等人后面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是啊,你連眼前的污蔑都洗不清,還談什么掌家?可若是洗清了,那便是證明了你的能力,旁人又有什么資格來插手?!
裴明軒的臉色微微一僵。
沈青凰卻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她轉向身邊的丫鬟:“長風,去將我為老夫人備下的壽禮,取來。”
長風應聲而去,片刻后,便捧著一個精致的紫檀木盒回來。
沈青凰親自打開木盒,從中取出的,正是一只與裴夢瑤“被調包”的鐲子一模一樣的,通體碧綠、水頭極足的玻璃種翡翠玉鐲。
“這……這就是我的鐲子!”裴夢瑤下意識地尖叫起來。
“是嗎?”沈青凰勾唇一笑,她舉起那鐲子,對著燈火,光暈流轉,美得不可方物。“二妹妹,你可看清楚了?”
“自然是!化成灰我都認得!”裴夢瑤咬牙切齒。
“很好。”沈青凰點了點頭,又對長風道,“把我讓你備下的東西,也拿上來。”
長風再次上前,這一次,他手里托著一個用錦布包裹的東西。
打開一看,竟是一面不過巴掌大小,邊緣鑲著銀絲,中間嵌著一塊凸起琉璃鏡的奇巧之物。
在座賓客大多未曾見過此物,皆是面露好奇。
“這是西洋來的放大鏡,可將細微之物,看得一清二楚。”沈青凰淡淡解釋了一句,便不再理會眾人的驚異。
她手持放大鏡,將玉鐲的內側,對準了上首的宋老夫人。
“請老夫人明鑒。”
管事嬤嬤小心翼翼地接過放大鏡,依照做。當她將鏡面對準玉鐲內壁時,不由得“呀”了一聲,眼中滿是震驚。
宋老夫人皺眉接過,親自看去。
只見那放大鏡之下,光潔的玉鐲內壁上,竟清晰地鐫刻著一個極小的字——
“宋”。
銀鉤鐵畫,風骨傲然。正是老夫人閨中的姓氏!
“這……”宋老夫人的手猛地一抖,她抬起頭,銳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裴夢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