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蓮自從那次與玉儂關于鏡花緣的交談后,來玉儂家地卜子的次數明顯多了起來。
對于這個滿腹學問卻無處傾訴的女人而,李秀云那雙充滿求知欲的明亮眼睛,和玉儂總能接上話茬,甚至能引申出更深一層思考的靈慧。
在她們專注而崇拜的目光里,周清蓮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在女校時的時光。
每每得空的時候,就會主動來找她們。
那些精彩絕倫的故事,對于常年困于生存掙扎的趙蠻和孩子們來說,無疑是貧瘠精神世界里的一場盛宴。
“我家那位,他知道我愛看這些,有時去遠些的城里,會想辦法給我帶幾本舊書,或是幾張報紙回來。他心里是疼我的,只是這些東西,他看不進去,也沒法跟我討論。”
周清蓮裹頭的布子已經打了好幾個補丁,她輕聲感嘆,“這冬天腦袋吹得生疼,要是有頂羊絨帽子就好了,輕便又暖和。”
玉儂聽了,幾乎脫口而出“讓巴雅爾大哥想想辦法”。
話到嘴邊,猛地剎住了,她想起了自己曾經在吳府,冬日里各色皮帽,絨帽隨意挑選的日子,一絲苦澀涌上心頭。
如今一頂普通的羊絨帽子,對周清蓮,對她自己,都成了需要掂量許久的奢望。
她最終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將那份何不食肉糜的尷尬咽了回去。
因為周清蓮的反復來往玉儂家地卜子,村子里的幾戶愛挑事的都變消停了不少。
村子里,尤其是馬苦女那幾個愛挑事的婦人,明顯消停了不少。她們依舊會在趙蠻在河邊打水的時候投來譏諷的目光,指桑罵槐,但是刻意刁難的行為卻少了許多。
趙蠻等夜里睡覺的時候,偷偷跟玉儂說起來。
“周清蓮她們夫妻在這兒住了二十年,她的立場風向能影響我們的處境,王二旦都說刁難他們的人少了,馬苦女那些都是在周清蓮后面陸陸續續從外地逃難,躲避戰亂來的,比咱們早不了幾年。周清蓮夫妻倆明顯不排斥咱們,她們這些后來的,也就不好做得太絕,怕得罪了周清蓮呢。”
“都是外來戶,為什么欺負我們呢。”
李秀云很是不解,忍不住把心里的疑惑問了出來。
呈文聽了說出自己的理解,“大概是怕本就不多的耕地被我們分掉,周邊能種的地就那么點,剩下的都是荒地,開墾起來應該會很難。還有,咱們現在沒存糧,只能挖野菜下套子,他們肯定覺得咱們搶了附近本來就不多的野物。”。”
“這樣啊。”
李秀云似懂非懂地嘆了口氣。
趙蠻也跟著嘆氣,“開墾荒地可不是輕省活計啊,不過好歹能有點東西吃,像現在這樣打獵挖野菜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這個冬天。”
玉儂靜靜地聽著,沒有接話,地卜子外寒風呼嘯,這些天她在屋子里用枯草編了好幾個簾子,在門口掛了兩個,避風效果比從前單個好了很多。
但偶爾竄進來的風還是能讓人打個哆嗦。
“趙姐,咱們還是得有個棉被,現在還沒到最冷的時候,勉強能熬過去,大冬天的沒有棉被怕是要凍死人了。”
趙蠻雖然也知道這個理兒,但沒錢還沒東西,實在沒有辦法弄來一個棉被。
“明天我和你一起用枯草編兩個墊子墊起來,現在就一層,寒氣還是能從后背竄上來。”
“好。”
“也不知道當家的什么時候能回來,要是現在能給咱們寄點錢或者棉花就好了,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