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丹房內的空氣瞬間變得沉重粘稠,角落里的丹爐似乎感應到什么,爐壁上的符文猛地亮了一下,發出低沉的嗡鳴。
爐下暗紅的地火不安地跳躍著,火舌舔舐爐壁的聲音都清晰了幾分。
腐面叟那佝僂如蝦米的背影,終于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了過來。
那張臉,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半張臉漆黑如墨,片片息肉層層疊疊、深褐色的褶皺如同被強酸腐蝕過的樹皮,深深地嵌在骨頭上。
五官幾乎被這些猙獰的褶皺淹沒,唯有一雙眼睛,渾濁得如同蒙塵的黃玉,此刻卻射出兩道銳利得近乎實質的寒光,死死釘在那顆懸浮在楊靈掌心之上、兀自散發著紫芒的內丹上!
他的喉嚨里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嗬嗬”聲,像是破舊風箱在艱難地抽動。
枯瘦如朽木般的手指,帶著一種與他外表衰老截然不同的穩定和迅捷,凌空對著那顆內丹輕輕一抓!
一股無形的、帶著強大吸攝之力的陰風平地卷起。
那顆讓蝕骨上人瘋狂、讓毒牙覬覦、讓楊靈也耗費了一番手腳的四階毒龍內丹,便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瞬間脫離了楊靈的掌控,穩穩地落入了腐面叟那只枯槁的手掌之中。
枯槁的手指如同干枯的樹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顆蘊藏著恐怖毒力的暗紫色內丹。
腐面叟渾濁的眼珠幾乎貼在了內丹表面流轉的紫芒之上,細細地審視著每一道紋路,感受著內丹深處那狂暴不安的、屬于千足毒龍最后也是最精粹的生命本源與劇毒精華。
他布滿深褐色褶皺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微微顫動的、深陷在褶皺里的鼻翼,以及喉間發出的、低沉而滿足的“嗬嗬”聲,泄露出此時的貪婪與興奮。
“千足毒龍……四階頂峰……本源未失,毒性精純……”
他沙啞地低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舊的風箱里擠出來,帶著金屬摩擦的刺耳感。
“蝕骨那蠢貨……死了?”
“死了。”
楊靈的回答簡潔得像一塊冰。
“灰飛煙滅,連同他半座坊市。”
“好!死得好!”
腐面叟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珠里爆發出一種近乎癲狂的殘忍快意,那快意甚至壓過了對毒丹的貪婪。
“那條依附在‘冥’腳下的老狗!仗著背后有點影子,就敢覬覦老夫預定的東西!死不足惜!死得好啊!哈哈哈……”
他干癟的胸腔劇烈起伏,發出斷續而刺耳的笑聲,如同夜梟在枯枝上的嘶鳴,在這充滿藥味和死寂的丹房里回蕩,顯得格外恕Ⅻbr>狂笑聲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斷。
腐面叟猛地將內丹緊緊攥在手心,仿佛怕它飛走一般。
他那雙渾濁的黃玉眼珠轉向楊靈,目光銳利如淬毒的針,帶著一種審視獵物價值般的冰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東西,老夫收到了。”
他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干澀沙啞,卻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決斷。
“九轉凝嬰丹,非尋常凝嬰之物可比,乃四階丹中絕頂。縱是老夫出手,亦需引地火九轉,奪天地造化,耗時不短。”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緩慢豎起,如同在無聲地敲打著喪鐘。
“九年。整整九年。”
渾濁而銳利的目光死死鎖住楊靈,腐面叟的聲音壓得更低,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釘子。
“這九年,你給我記住兩件事。第一,別死。你若死在老夫開爐期間,這丹,便算是老夫的了。”
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珠里閃過一絲刻骨的陰冷。
“第二,別來煩我。煉丹之道,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尤其這九轉凝嬰丹,行至關鍵處,一絲外擾,一縷雜念,都可能引動丹爐異變,毒火反噬,輕則丹毀爐炸,重則……嗬嗬,連老夫這把老骨頭,都得搭進去!屆時,你想要的丹,自然也就……灰飛煙滅!”
楊靈端坐石凳之上,青衫在丹爐地火投來的暗紅光影中顯得沉靜如水。
他聽完腐面叟那如同詛咒般的警告,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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