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鎮的塵土與煙火被徹底甩在了身后。
楊靈佝僂的身影在離開小鎮范圍后,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擔,瞬間挺直。
那件破舊的棉襖被脫下,隨手丟棄在路邊的荒草叢中,露出里面更便于行動的緊身布衣。
臉上的皺紋似乎也舒展了幾分,雖然依舊帶著風霜之色,但那雙眼睛,銳利如鷹,再無半分渾濁老態。
他腳下發力,不再是凡人的蹣跚,兔符咒的微弱銀光在足底流轉,推動著他的身體化作一道肉眼難辨的灰影,沿著荒涼的土路向西疾馳。
寒風卷起的砂礫打在身上,發出輕微的噼啪聲,他卻渾然不覺。
四十七年的蟄伏,所有的計算、推演、忍耐,都只為這一刻。
望海角,名副其實。
這是一片伸入葬魂海的巨大黑色礁石岬角,如同巨獸斷裂的獠牙,猙獰地指向灰蒙蒙、死寂一片的浩瀚大洋。
礁石上寸草不生,只有亙古不變的狂風在嶙峋的怪石間呼嘯,卷起冰冷腥咸的海水泡沫,拍打在黝黑的巖壁上,發出沉悶如雷的轟鳴。
此刻,這死寂之地卻罕見地聚集了人氣。
數百名形形色色、氣息駁雜的身影散落在巨大的礁石平臺上。
他們大多風塵仆仆,眼中閃爍著貪婪、期待、不安與深深的戒備。
有氣息彪悍、背著巨大包裹的行修。
有眼神閃爍、四處搭訕的商人修士。
甚至還有幾個氣息微弱、明顯剛踏入煉氣門檻的散修。
所有人都翹首以盼,目光死死盯著大洋深處那片濃得化不開的灰霧。
楊靈悄無聲息地混入人群邊緣。
他沒有刻意隱藏身形,卻將自身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金丹中期的修為在這里并不算頂尖,但也不弱。
他像一塊礁石,沉默地觀察著。
在人群中心區域,矗立著幾座臨時搭建、卻透著森嚴氣息的金屬哨塔。
哨塔上,站立著數名身著統一制式、銀灰色、點綴著星辰紋路軟甲的身影。
他們氣息內斂,眼神冰冷如刀鋒,掃視著下方的人群,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高高在上的漠然。
無人敢靠近哨塔十丈之內。這便是“瀚海舟游“的護衛。
關于登船資格的議論是人群中最熱門的話題。
高昂的“船資“是基礎,動輒需要上品靈石或同等價值的奇珍異寶,足以讓大部分金丹修士傾家蕩產。
更關鍵的是“危險審查“——有一套神秘的檢測手段,據說能探查登船者過往是否背負大因果。
傳中,每年都有不少人因“身負兇煞“而被無情拒之門外,甚至當場格殺。
楊靈的目光掠過那些瀚海舟游護衛,最終停留在礁石平臺盡頭,那籠罩在灰霧中的海面。
他的神識如同最精密的觸角,小心翼翼地向前延伸,試圖穿透那層阻礙。
來了!
毫無征兆地,籠罩海面的灰霧劇烈地翻滾起來,如同沸騰的開水。
一股難以喻的龐大威壓,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獸蘇醒,從灰霧深處彌漫開來!
這威壓并非針對某個人,而是純粹的質量和力量帶來的天然壓迫感,讓平臺上所有喧囂瞬間死寂!
修為稍弱者甚至控制不住地顫抖、癱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