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奧運會那枚沉甸甸的銀牌還沒捂熱,李特就被拋進了另一個戰場——沒完沒了的慶功酒會、商務碰頭會和某些只能意不能的私人局。他像一件剛被鑒定出天價的古董,在各個金碧輝煌的場子里被展覽、被圍觀、被競拍。nba超巨、民族英雄、商業新貴……一堆頭銜砸下來,他感覺自己快被焊死在光環里了。
就在一個燥得人頭皮發麻的晚宴后,他遇見了張雨旗。
那是在一個私人會所的露臺,遠離了里面能把人耳朵吵聾的喧囂。李特剛扯松領帶想喘口氣,就聞到一股帶著攻擊性的香風刮過來。一扭頭,差點撞進一片白得晃眼的肌膚里。張雨旗就站在那里,穿著條剪裁極刁鉆的墨綠色長裙,料子緊巴巴地裹著身子,把該凹該凸的地方全給勒了出來,豐腴得恰到好處,多一分則膩,少一分則柴。她沒像別人那樣急著湊上來遞名片,只是倚著欄桿,手里晃著杯香檳,眼珠子跟帶著鉤子似的,上上下下把李特刮了一遍,嘴角那點笑意味不明。
“李特?”她聲音不算很嗲,但帶著點沙,撓得人心里癢癢,“比電視上看著還累。”
李特樂了,這開場白夠別致。他靠在另一邊欄桿上,京城夏末的夜風黏糊糊的,吹不散那股子躁動。“沒辦法,這個假期打總決賽還費勁。”
“看出來了,”張雨旗走近兩步,那身段隨著步子扭動,像熟透了的水蜜桃在枝頭一顫一顫,“一個人躲這兒清靜?”她沒等他回答,很自然地把自己那杯酒遞到他嘴邊,“嘗嘗?比里面那些假洋鬼子喝的玩意兒強。”
李特就著她的手抿了一口。酒不錯,人更辣。他看著她那雙眼睛,聰明,野心勃勃,什么都明白,也什么都敢做。這種女人,就像一顆包裝精美的炸彈,明知危險,卻總有人想親手拆開。
后面的事就順理成章了。幾句帶著鋒芒的調笑,幾次心照不宣的眼神碰撞。散場時,她很自然地拉開了李特那輛黑色轎車的門。
暮色為林間空地披上一層薄紗。一株罕見的、枝椏舒展極盡曼妙的月華樹,正用它修長而有力的氣根,那氣根線條流暢,在朦朧光線下泛著象牙般的光澤,每一次輕微的搖曳,都像是在無聲地丈量著與巖石的距離,發出只有風才能聽懂的邀請。
樹冠豐茂,兩簇飽滿的、顫巍巍的果實低垂下來,那果實蘊藏著甘美的汁液,重量使得枝條彎出驚心的弧度,在巖壁上方投下誘人的、不斷晃動的陰影。
終于,有夜露順著巖石的紋理,緩慢地、沉重地墜落,正砸在那些盤繞的氣根上,留下深色的、濕潤的印記,月華樹的氣根驟然收緊,帶著溫柔的決絕,徹底貼附而上,將那孤巖拉入自身芬芳的籠罩之中。巖石的冷峻,似乎正被樹的體溫與生機一寸寸浸透、捂熱。。
她嘴上說著輕點,修長的腿卻繃得筆直。
那原是一道決心奔涌入海的水流,試圖以決絕的姿態沖刷前方的山巖,一遍遍拍打著那座沉默的岸。可那山巖的根基太深,每一次沖擊,非但未能令其動搖,反而被那堅定不移的形體化解為無數溫順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