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剛聽了錢老六說了當前燒木炭不太能掙錢的話后,突然提出了一個讓他不敢相信、卻又難以拒絕的絕好條件。
不等他猶豫,秦剛又說:“這樣吧,我們一起去你們家里看看炭窯,這樣在路上可以好好想想。我只有一個條件:在沒有最終合作之前,我提的說法,二位必須要給我保密,誰都不能說,包括你們的家人。如何?”
“哦,可以,可以!”
“小二,結賬!”秦剛便叫黃小個去雇輛驢車,等看完了炭窯,還得坐這車回城。
出發前,秦剛問秦湛要不要回去?秦湛瞧著正興奮,還想知道他這個小叔叔到底想要玩什么計劃,便說去城北那么遠的地方,一定得要他陪著才好。
雪天出行的人不多,趕車的沒什么生意,黃小個很快就叫來了一輛。錢家父子拉的木炭車在前面帶路,秦剛三人坐的車跟在后面。
倉王村在衛州門以北大約十五里地,雪后的官道上來往的行人車馬也不少,在白茫茫的雪原上硬是踩出了一道黑色的路線。
一行人到了倉王村,錢老六的家人看到他們居然把木炭原封不動的拉回來了,很是驚詫,但對于跟著過來的秦剛三人更感意外。
錢老六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是京城里來的貴客,叫家里人趕緊弄點招待客人的飯菜。看到錢老六的渾家有點難色,不待秦剛示意,黃小個已經上前遞了一包銅錢說:“來得匆忙,就怕家里沒有準備,幫我們在村里去買些肉食吧!”
這一包銅錢怕有百十個,在這村里不管買什么自然都是夠的了。婦人一下子有了底氣,歡喜地應下后出門去準備了。
錢老六叫上另兩個兒子,帶著秦剛三人去看炭窯。
錢家的炭窯修在屋后的一座山丘邊,一半借在山坡,一半用了磚砌。看得出其中有一座窯有新修補的痕跡,想必就是導致這車炭出了差錯的那座。
秦剛主要是看這里的環境,他問錢老六:“如果要在這里從這到那邊,修一座圍墻,然后把門留這里,村里有沒有問題?”
錢老六雖然不知秦剛的用意,但很肯定地說:“絕對沒問題,這里都是老漢家里的祖產,村里的山地不值錢,沒有人來爭的。”
秦剛點點頭,又看了看山坡,覺得借這里的山勢,再多修三四口窯也是不成問題的。接下來又問:“最近的河有多遠?”
“不遠。”錢老六的一個小兒子插嘴道,“向東百十步就是。”
于是秦剛去看了看,挺不錯,北方的河里多細沙。這個問題也算是解決了。就笑著問錢老六:“錢老丈,這一路下來,你和兒子也該商量出個結果了吧?”
錢老六其實一直在等著秦剛問這句,說實在,他的腦瓜子不笨。在城里秦剛講話時,他就聽得很明白了,這個提議里,既不需要他墊錢買木柴,又不需要他擔心木炭的銷路。干活還是像之前一樣地干,風險卻完全沒了,最后到手的錢還比過去最好光景都還要多。只需要簽約干滿三年,其間多修的炭窯還是全歸自己家。他都不知道是自己在做夢,還是那位官人哥在吹牛。
所以一路上,他與兒子只確認了一件事,對方是不是這樣子說的。如果是,那就是家里的財神爺,到了家里就一定小心招待好,把這事給應承下來。
“哪里還需要商量。官人這是在做善事。”錢老六還是非常本分地說出自己的內心想法,“老漢只是擔心這個提議會讓官人蝕了本錢,所以,哪怕是給老漢一家的工錢少個三五貫,也是不妨事的。”
“我說了的數,不會反悔的。”秦剛擺擺手說,“這樣子,契約你過兩天來京城找我來簽,正好也要去官府做個公證。今天我先給你留十貫錢,一是趕緊去買一窯上好的木柴回來,二是用剩下的錢,按我剛才說的圍墻砌起來,三是這個炭窯,先要小改一下。”
于是,秦剛拉著錢老六,從那口稍好的炭窯鉆進鉆出,講了如何調整一下門封與煙囪的地方。這些結構上的事,他在高郵的水泥窯里都有過非常成熟的驗證。而且對于錢老六這樣的行家,你要讓他自己琢磨,可能一輩子也想不到,但是只要秦剛給他指出了問題,再加上一解說,他立刻就明白了這里的道道與原因。
秦湛一直跟著旁邊,先是對這十八叔說起修改炭窯里的構造時居然頭頭是道而大感驚奇之外,又看到他與錢老六在窯室里外蹭上了黑灰泥土也不以為然,更是佩服。
剩下的事,便要回家吃飯時再說。
剛要轉進錢老六家時,路上卻是疾馳而過一隊車馬,前面四五匹甚是雄健的高頭大馬,護著后面一輛像是女眷的馬車,沿著出村的道路向京城方面而去。
錢老六趕緊拉了秦剛等人往路邊靠,并小聲地說道:“這是倉王村旁邊的郭家莊園車隊,郭家莊園的主人在朝廷做過御史,幾個兒子都是大官。往年都是開春后才會有人來住上一段時間,今年不知為何冬日里也會過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秦剛聽了點點頭,很淡定在站在路邊讓道,全然不覺自己此時臉上與衣服所粘染炭灰后的狼狽之相。
只是馬車經過他們身邊時,突然聽到車廂里似乎有人驚呼一聲,隨即,馬車在他們前面不遠的地方停下來,然后有騎馬的家丁回過來靠近馬車交談了幾句,接著就下馬快跑到他們面前,看了一眼秦剛,有點不相信地問道:“敢問這位可是高郵的秦小官人?”
秦剛頗有點意外,點頭道:“是我,可有甚見教?”
家丁此時才施禮回道:“我家夫人說車上有小官人的故人,煩請移步一敘。”
秦剛當下愕然,在這東京城的郊外,他一外鄉之人,哪里來的舊人?不過,見來者彬彬有禮,便也捺下疑惑,跟了過去。
行至車前,見車窗內的帷紗抖動,卻也看不清里面的情況。
“果真是秦官人。”車內突然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瞬間便讓秦剛感到喜不自禁,居然正是郭小娘,“他鄉遇故知,所以奴家心里激動,多有唐突,還望諒解。”
秦剛離開高郵時,曾將自己在京城麥秸巷的地址讓盼兮轉交給郭小娘。不過盼兮對此事始終心有疙瘩,見郭家的丫環不來,她也不主動去送。
隨后,郭小娘出發去京城時,便將自己伯父在京城的地址派丫環送給盼兮時,她才順便給了秦剛的地址,然后答應把郭小娘伯父的地址寫信轉告哥哥,所以在這中間,也就前前后后地耽擱了下來。
給兩人的地址,此時都在郵驛的半路上。卻不想今天,在這京城的外郊,也能有此偶遇。
只是當著外人之面,內心激動的秦剛只能隔窗行禮道:“不妨事的,能在這里聽到郭小娘子的鄉音,秦剛也是高興。不知小娘子可有何吩咐?”
“想必秦官人是來京城趕考,奴家現寄住于京城嬸娘家。如果官人有甚困難,可來內城東榆林巷的郭府遞帖。”
然后便聽里面又有低語兩句,便傳出另一較有威嚴的老婦之聲:“秦小官人來時,也可報老身王夫人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