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泉鎮的繁華程度,確實超乎了王林最初的預料。鎮內的主干道寬闊而平整,雖是以粗糙的石板鋪就,不及星樞界那些大城街道的規整華麗,卻另有一種屬于海疆邊鎮的、粗獷而充滿原始活力的獨特氣息。道路兩旁,店鋪林立,旌旗招展。不僅有售賣各類鮮活或腌制的海產、成堆的雪白海鹽、以及各式漁網釣具的鋪子,還有販賣顏色鮮艷的布匹、散發著藥香的各類藥材、甚至一些打造略顯簡陋但看上去頗為實用的鐵器、陶器的商鋪。營業中的酒館里人聲鼎沸,粗豪的笑罵聲、碗碟碰撞聲和勸酒聲不斷傳出,即使站在街對面也能清晰聽到。偶爾會有裝飾華麗、由健馬拉著的馬車駛過,車輪碾過石板路發出轆轆聲響,顯示出鎮中富戶或是有身份之人的存在。
王林并未急于行動,他在碼頭附近找了一家看起來不起眼但門面還算干凈整潔的小旅店住下。房間狹小,陳設簡單,但勝在清靜。每日,他如同一個真正漫無目的、游歷四方的旅人,在涌泉鎮的大街小巷中不緊不慢地漫步。他頻繁出入那些人流密集、信息混雜之處:喧囂的酒館、相對安靜的茶肆、以及貨物琳瑯滿目、人聲嘈雜的集市。他很少主動與人搭話,多是花費少許銀錢,要一壺最普通的粗茶或一碗淡酒,然后便安靜地坐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看似在休息,實則敏銳的雙耳早已將周圍各色人等的交談聲盡數捕捉。
幾天下來,他聽到了許多信息:有皮膚黝黑的漁民聚在一起,抱怨今年特定漁場的收成莫名不好,猜測是否是海流發生了變化;有行商打扮的人圍坐一桌,低聲談論著最近哪條航線的香料價格因為貨源問題而上漲,計算著其中的利潤與風險;有穿著制式皮甲、剛剛換下崗的鎮衛隊士兵,在酒館角落里發著牢騷,抱怨上面下達的巡邏任務突然加重,次數也變得頻繁,讓人疲于奔命;也聽到了一些酒客帶著向往與敬畏的語氣,談論起遠方那些由滄溟水府直接掌控的大城,如“碧波城”、“怒濤城”的模糊傳說,語間充滿了對更強秩序、更繁華之地、以及那里可能存在的高手與機遇的想象。
然而,一連數日,王林所能收集到的,都是這些日常的、瑣碎的信息。沒有聽到任何關于大規模海賊侵襲沿岸的消息,沒有流傳強大海獸突然作亂、襲擊船隊的傳聞,更沒有鎮內或周邊勢力之間發生火并沖突的跡象。甚至連鎮守府那邊,也似乎一切如常,運轉平穩,沒有任何不尋常的調動或風聲傳出。涌泉鎮就像一架龐大而精密的機器,在鎮守劉胖子(及其代表的水府秩序)的強力掌控下,按部就班地、沉悶地運轉著。這種平靜,甚至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僵化的安穩感。
對于一心尋求突破契機、渴望見識更廣闊天地、在壓力中磨礪自身的王林而,這種過于“正常”的平靜,顯得格外……無聊,甚至是一種阻礙。他體內的力量,在這種缺乏刺激的平穩環境下,增長變得極其緩慢,近乎停滯。那層阻擋在筑基中期之前的壁壘,穩固得如同深海之下的礁石,任憑他如何以紫髓本源溫養沖擊,都紋絲不動,難以撼動。他清晰地認識到,自己需要的絕非這種被強大外力規劃好的、死水微瀾般的“秩序”。他渴望的是未知、是挑戰、是能激發所有潛能、在生死邊緣尋求升華的危機與壓力。
“嘿,聽說了嗎?最近往‘碧波城’那個方向去的大商隊,都在高價招募好手護衛。路途遠得嚇人,風險也大得離譜,據說給的報酬也高得驚人。”一日,在常去的那家嘈雜酒館中,王林聽到鄰桌幾個看起來身材魁梧、面帶風霜、像是常干傭兵活計的漢子在壓低聲音交談。
“嘖,碧波城?那鬼地方也太遠了!”另一人灌了口酒,搖頭道,臉上露出忌憚之色,“這一路上妖風怪浪數不勝數不說,聽說深水區還有真正的‘海王類’出沒!那玩意兒可不是尋常海獸,是能輕易掀翻大型樓船的怪物!恐怖得很!報酬再高,也得有命花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