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門口。
年近四十，身材瘦削頎長，頜下三縷短須的付捷，身穿一襲青袍，在營地外遠遠的站著。
付捷是康王府主簿，更是康王的謀士。
皇帝北上真定府巡視，康王知道了消息，也想借此機會破局，從而打破身上的窠臼和約束，能明目張膽掌權。
奈何，康王是宗室的親王，被封為康王，封地在太原府。沒有皇帝的旨意，也不能隨意離開封地。
為了尋求突破，康王和王府的人商議后，才安排付捷來軍營找林豐，希望和林豐加強雙方的關系。
也讓林豐為康王運作。
在付捷的身邊，站著一個身材挺拔魁梧的中年人。
此人名叫鄧奎，是康王府教頭。
從太原府到真定府，沿途不怎么太平，到處都有落草為寇的賊匪。康王為了確保付捷的安全，才讓鄧奎跟著付捷一起來。
兩人都隔著營地遠遠的，周圍附近都沒有人，說話也不擔心被人聽到。
鄧奎等了一會兒，見林豐還沒有召見，皺眉道：“主簿，林豐短短時間就成了鎮北將軍，和趙臨淵平起平坐。現在林豐權勢赫赫，該不會不見我們吧？”
付捷搖頭道；“王爺和林豐的關系不錯，尤其是之前王爺贈送玉佩，林豐都收下。有這一層關系，林豐肯定會見一見的。”
鄧奎說道：“拜訪林豐，我倒是能理解，是為了拉近關系。”
“可是獻禮給皇帝，為什么一定要走林豐這里，不自己去獻禮呢？就說王爺不能親自來，卻安排人來獻禮。”
付捷沉聲道：“按你的思路，獻禮就是獻禮，和林豐有什么關系呢？”
鄧奎點頭道：“對啊，就是獻禮。”
付捷哼了聲，沉聲道：“獻禮給皇帝，是為了讓皇帝知道咱們王爺，讓皇帝想起太原府有一個弟弟在。”
“皇帝思念王爺，會擺駕太原府。屆時，就可以幫助王爺奪取太原府的權利，拿下趙臨淵，讓王爺不受掣肘和拘束。”
“讓林豐轉手獻上王爺準備的禮物，是故意給好處，借此鞏固和林豐的關系。”
“天下已經亂了，到處都是流民，到處都有賊匪。”
“只是，還沒有大亂。可是，這一天不會太遠。”
“屆時，王爺是要登基稱帝的。”
付捷沉聲道：“現在結交林豐，讓林豐覺得王爺好，覺得王爺大氣。等王爺起兵的時候，有和林豐早早聯絡的關系，才能策反他。”
鄧奎眨了眨眼道：“我就覺得，林豐這樣的老狐貍不好拉攏。”
付捷說道：“能在這亂世崛起的人，哪個是小白花？小孩子才論對錯，成年人只看利益。”
“當皇帝失德，天命降臨在各地，林豐一個毫無根基又年邁沒繼承人的武將，能去投奔誰呢？”
“有王爺在，有雙方的關系，林豐自然就會做出最合適的選擇，明白嗎？”
付捷沉聲道：“現在的結交，都是為了以后。”
鄧奎似懂非懂道：“聽不懂您的意思。”
付捷哼了聲道：“你要是能懂這些道理，就不是戰場上的武將。王爺和王府的謀士們，仔細分析過林豐。”
“林豐都五十出頭的年紀，膝下只有一個剛出生的兒子。”
“再給林豐二十年的時間，他兒子也難以撐起家業。”
“不僅如此，生兒子的是葉瑾，是太子太傅葉春華的女兒。”
“有葉春華的身份，即便林豐和皇帝親近，即便他深得皇帝信任，也不可能真成為皇帝的心腹，林豐和皇帝絕對是有隔閡的。”
“林豐年紀大，又沒有家族。”
“一個沒有成年繼承人的邊境武將，更沒有家族托著的人。”
“當亂世來臨，林豐不可能獨善其身，必須要做出選擇。屆時，對林豐最好的選擇就是王爺。所以現在的付出，都是為了將來。”
付捷沉聲道：“總之，王爺吃定林豐。別看林豐現在處處主動，當主仆的關系定下，處置林豐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鄧奎點了點頭。
忽然，鄧奎看向營地門口，說道：“人來了。”
付捷也抬頭看去，只見李孝忠往營地門口來，就不再說話，帶著鄧奎走了上去。
走到營地門口，付捷行禮道：“林將軍可有吩咐？”
李孝忠道：“將軍召見，隨我來。”
“多謝！”
付捷主動道謝，帶著鄧奎，以及讓隨行的人抬著一口箱子進入營地。
不多時，付捷來到中軍大帳外。
鄧奎和親隨、箱子都留在外面，付捷進入營帳，看到端坐在主位，相貌威嚴，氣度凜然的林豐，行禮道：“康王府主簿付捷，拜見林將軍。”
林豐神色平靜，問道：“付主簿來金云堡，所為何事？”
付捷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鄭重道：“將軍可知，你現在危機重重，已經死期將至了？”
林豐心中不以為意。
謀士的話術，實在是沒新意。
要恫嚇，也不專業點，只是康王是一頭大肥羊，能薅康王的羊毛，林豐也愿意多給些耐心。
林豐身體微微前傾，問道：“付主簿說我死期將至，本將哪里要死了？誰會殺我？”
付捷直接道：“皇帝要殺你。”
林豐大笑起來，沉聲道：“我剛擊敗北蠻大汗宇文泰，殺穿了北蠻部落。陛下對我委以重任，讓我擔任鎮北將軍，更需要我鎮守北境區域，怎么會殺我呢？”
付捷說道：“第一，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倚，禍福是相互轉換的。皇帝對你越是信任，要求就越高。”
“一旦將軍有任何的失誤，皇帝對你的包容度就越低。”
“身處高位，那是如履薄冰。”
“第二，你擊敗北蠻大汗宇文泰，下一次，皇帝會要求你滅掉北蠻。當你滅掉北蠻，皇帝還會提出更難的難題。”
“第三，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擊敗北蠻，獨得功勞，鎮北將軍趙臨淵曾公開說，他不如你，心生不平。”
“鎮北將軍嫉妒你，已有明槍暗箭。更有真定府的百姓安居樂業，可是其他的地方流民無數。”
“皇帝看到其他地方，動輒呵斥其他官員，這些人不敢恨皇帝，卻會恨你，因為你才襯托了他們的無能。”
“會有無數人嫉妒你，準備對你落井下石。”
“如今的局勢下，不管是在朝中，或是在外面，林將軍身處懸崖邊緣而不自知。一旦有任何的差錯，就是墻倒眾人推，會有無數人針對你。”
付捷拱手道：“林將軍，我不是危聳聽，而是事實如此。人要常懷憂慮之心，否則死期不遠了。”
林豐順勢問道：“如果要自保，該怎么解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