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目光掃過驚惶的臉,冰冷告誡:
“今日朝堂之勢,爾等還未看明白?陛下心意已決,
“非道理、祖制能動搖。北伐,岳飛的北伐,是陛下心中唯一重中之重,
“任何阻礙者,無論忠奸,在他眼中皆與資敵無異!”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
“此刻誰再明著相抗,便是賭陛下那鍘刀會不會先砍自己脖子!爾等誰愿賭?”
眾人聞皆覺頸后發涼,無人應聲。
“既如此,”
秦檜聲音轉低沉。
“便需暫避鋒芒,以屈求伸。”
他放下茶盞,指尖輕點案幾部署:
“其一,北伐錢糧之事,戶部及相關衙門不得再明著拖延阻撓,
“陛下要賣宮中器物便幫著賣,要動內帑便協助清點,
“向商人借貸也需積極配合。總之,表面上吾等亦是同心協力,共赴國難!”
羅汝楫不解:
“相公,就任由陛下胡鬧?任由岳飛坐大?”
秦檜看他一眼,閃過譏誚:
“胡鬧?讓他鬧去。賣宮產、動內帑、借商債,乃至查抄貪官,”
提最后三字時語氣微頓帶寒意。
“哪樁能盡人心?哪樁不是消耗陛下聲望、積攢朝野怨氣?
“我們退一步,看似輸了場面,實則是將陛下推到風口浪尖!”
他陰冷一笑:
“讓他去面對宗室耆老指責、清流官彈劾,承受利益受損的豪商巨賈,乃至可能被借了腦袋家財的官員的怨恨!我們靜靜看著便是。”
“其二,”
秦檜續道。
“對岳飛,近期所有彈劾攻訐一律暫停,
“不僅暫停,甚至要在無關痛癢處上幾道稱頌其戰功、體恤其辛勞的奏章。”
“什么?!”
萬俟卨幾乎以為聽錯。
“示敵以弱,驕其心志。”
秦檜淡淡道。
“陛下不是認為我等是小人、唯岳飛是忠臣良將嗎?
“那我們便暫做順臣。讓他岳飛和陛下沉浸在無人掣肘、一帆風順的錯覺中,
“人往往在最得意松懈時,才會露致命破綻。”
他總結,語氣恢復深沉:
“記住,眼下不爭一時長短,要保全自身耐心等待,
“等陛下陷入泥潭,等岳飛因無人制約出現冒進失誤,
“等朝野因陛下非常之舉積累的不滿達,那時才是再度出手的良機。”
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都回去想想,近期收斂行,莫授人以柄。風暴再烈終會平息,善于蟄伏者方能笑到最后。”
眾人心情復雜,默然行禮退出。
書房只剩秦檜一人,他走到窗邊望沉沉夜色,臉上平靜碎裂,露出陰鷙。
“趙構……你,怎么突然變了!當初不是你想要偏安的嗎?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盤?”
他低聲自語,滿是前所未有的困惑。
但秦檜終究是秦檜,短暫迷茫后,眼神重歸銳利。
多日后,北方秋風凜冽,岳家軍營中,因連獲小勝而高漲的士氣,如柴薪漸盡的篝火,不可避免地萎靡下來。
最直觀的便是每日炊煙,從濃密筆直,到稀疏淡薄,近日已稀稀拉拉。
軍中存糧見底,岳飛雖下令縮減口糧,優先保障前線哨探-->>與背嵬軍,卻仍是杯水車薪。
更讓眾將心急的是,因糧草不繼,數項突襲計劃被迫推遲甚至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