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珪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差點沒癱軟在地。
他連滾帶爬地湊近御階,用帶著哭腔的低聲提醒道:
“官家!官家!朝會之上,不宜進膳啊!祖宗禮法!”
劉禪被藍珪這一提醒,也稍微回過神來。
看著下方一片死寂和無數張震驚的面孔,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
說錯話了?
但他腹中饑餓實在難忍,加之心頭煩躁,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他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那蜀音依舊明顯:
“禮法禮法,餓壞了朕,還講甚子禮法?快去!”
……
之后,朝會匆匆中斷,劉禪被藍珪和一眾內侍幾乎架著回到福寧殿。
幾碟點心迅速呈上,他狼吞虎咽地用完,腹中稍安。
取而代之的是闖禍后的茫然與些許破罐破摔的解脫。
反正已然如此,還能比亡國更糟么?
他有些鴕鳥心態地想。
隨后,藍珪指揮小內侍輕手輕腳撤下食盤,殿內只剩他們二人。
藍珪垂手躬身,可微微顫抖的眼皮和不時偷瞥的目光,暴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他伺候官家多年,自認熟悉其脾性。
官家或許優柔、多疑、怯懦,卻絕對注重帝王威儀、恪守宮廷禮法!
當朝索食?
口出俚語?
這簡直是換了魂兒!
猶豫再三,藍珪終究沒壓下探究。
他小心翼翼挪前半步,腰彎得更低,試探道:
“官家,您今日在朝堂上,可是龍體仍不適?瞧您語舉止,與往日略有些不同。可是前日落水受驚,邪風入體,尚未痊愈?”
他將不同說得極輕,歸為邪風入體,這是最穩妥、最不觸怒龍顏的問法。
正想著臨安糕點不如成都兔頭痛快的劉禪聞回神。
他看向藍珪,對方話語里的試探與驚疑幾乎寫在臉上。
若還是成都深宮中被黃皓環繞的劉禪,或許聽不出弦外之音。
但經亡國之痛,又融合了趙構多疑敏感的記憶,此刻的他對這種刺探生出本能警覺。
心中冷笑。
這閹人在懷疑朕?
但他并未動怒。
自己行與之前的趙構差異太大,總得找理由搪塞,否則被當作妖邪附體。
那麻煩就大了。
劉禪學著記憶里趙構疲憊時揉額角的動作,眉頭微蹙,聲音刻意顯得有氣無力:
“嗯,確是有些神思不屬。落水之后,腦中時常混沌,許多事,記得不甚分明。語或有失當,爾等不必大驚小怪。”
這番說辭半真半假。
真的是記憶混亂,假的是將所有異常歸咎于落水后遺癥,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解釋。
藍珪聽后稍定,疑慮卻未全消。
只神思不屬,會連口音和習慣都變了?
他偷抬眼,見對方面容憔悴,倒真像大病未愈、神魂不穩。
“原來如此……”
藍珪做出恍然痛心狀。
“官家定要好生休養,龍體要緊!朝中諸事有諸位相公操持,不必過于勞神。”
這話看似關心,實則又在試探皇帝對權力的態度是否改變。
劉禪沒心思玩機鋒,只覺累。
這南宋皇宮步步要思量,句句要斟酌,比在成都累心多了。
他不耐煩揮手:“朕知曉了。你且退下,朕想靜靜。”
那動作帶著藍珪從未在趙構身上見過的隨意灑脫。
藍珪不敢多,躬身:“是,奴婢告退。官家若有吩咐,隨時喚奴婢。”
他倒退著走出福寧殿,殿門合上后才直腰舒氣,眉頭卻皺得更緊。
“官家?確實不一樣了。”
他快步離開,盤算著要盡快將今日細節告-->>知秦相爺。
這位心思縝密的宰相,或許能品出些不同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