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員外與趙德明的暗中破壞,如同跗骨之蛆,雖未立刻造成大亂,卻讓涿縣的新政推行蒙上了一層陰影。流蜚語動搖人心,衙內掣肘拖延公務,針對擁護新策農戶的陰損手段更是令人心寒。蕭景珩深知,若不能迅速斬斷這只幕后黑手,剛剛積聚的民心士氣將潰散,所有努力都可能付諸東流。被動防御絕非良策,必須主動出擊,擒賊先擒王。
然而,張員外盤踞涿縣多年,樹大根深,與州府乃至京中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且行事狡猾,明面上的罪證早已被粉飾干凈。貿然動他,極易打草驚蛇,甚至反噬自身。蕭景珩需要一場精心策劃、一擊必中的行動。
他并未在縣衙內表露半分,依舊每日處理公務,督促水利掃尾,過問新糧冬藏,仿佛對暗流洶涌渾然不覺。暗地里,他卻布下了三路棋。
第一路,暗查罪證。他密令展鵬,挑選幾名絕對可靠、身手敏捷且擅長隱匿偵查的心腹,化裝成貨郎、流民或佃戶,秘密潛入張員外勢力籠罩的幾個鄉鎮以及其控制的碼頭、糧行。他們的任務并非強攻,而是潛伏下來,耐心收集張員外及其爪牙欺行霸市、放高利貸逼死人命、強占田產、與胥吏勾結舞弊的具體人證、物證。尤其注重尋找那些苦大仇深、卻因畏懼而不敢發聲的受害者。
第二路,穩固內線。他更加倚重周正、李實等已證明忠誠能干的屬下。周正負責加緊清理戶房積弊,暗中留意趙德明經手文書的異常之處;李實則以巡查河工、督辦農具為名,頻繁下鄉,明為公務,暗則接觸那些受張員外迫害的農戶,給予他們暗中支持和保護,鼓勵他們站出來,并保證官府會為其做主。同時,蕭景珩親自與那位已徹底信服他的老農官田老漢深談,田老漢在鄉間威望高,由他出面聯絡、安撫受驚嚇的農戶,效果顯著。
第三路,尋求外援。蕭景珩深知,要扳倒張員外這樣的地頭蛇,僅憑涿縣一己之力遠遠不夠,必須借助更高層的力量,且要師出有名。他修書一封,遣展鵬親自送往京師都察院周秉正御史處。信中,他并未直接請求插手,而是以匯報地方政績、請教疑難為名,詳細陳述了在涿縣推廣新糧、興修水利的成效,筆鋒一轉,提及“然有地方豪強,因新政損其私利,暗中勾結衙蠹,散布謠,阻撓善政,甚至欺凌良善,民怨雖深而畏其勢,下官雖欲除害,恐力有未逮,且投鼠忌器,唯恐打草驚蛇,反傷民生”,并附上初步收集到的一些匿名控訴材料。此舉既表明了困境,又體現了謹慎,更將問題提升到了“阻撓國策、欺凌百姓”的高度。
周秉正接到信后,勃然大怒。他本就賞識蕭景珩,更嫉惡如仇。蕭景珩的信,證據雖未全,但情真意切,指向明確。他立刻動用御史職權,以“風聞”某地有豪強劣紳欺壓百姓、對抗朝廷新政為由,秘密派遣兩名精干可靠的監察御史,持勘合文書,悄然抵達涿縣鄰近州府,名為巡查吏治,實則暗中接應蕭景珩,并賦予其必要時可調動少量州府力量協助調查的權限。
就在周秉正的援手悄然就位之際,展鵬那邊的調查也取得了突破性進展。他們找到了關鍵證人:一位被張員外高利貸逼得家破人亡、兒子被誣陷下獄的老秀才,手握張員外親筆所寫、帶有威脅語氣的債契;一位女兒被張府惡霸強占的佃戶,多年來隱忍不敢;還有張員外勾結漕幫、壟斷碼頭貨運,私下抬高運價、打壓競爭對手的賬本副本等鐵證。這些證據,足以將張員外釘死。
時機成熟!蕭景珩當機立斷,與秘密抵達的監察御史會面,呈上所有確鑿證據。御史閱后,義憤填膺,立即簽署拘捕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