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母親再難過,故意晃了晃手里的泥人半成品,那是個巴掌大的仕女,裙擺上已經用礦物顏料勾出了淺淺的纏枝蓮紋,在陽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
“您看,我把這個帶去上海,晴晴姐說肯定能讓更多人喜歡。等以后我攢夠了錢,就帶你也去上海看看,好不好?”
喬媽看著女兒眼里的光,又看了看那精致的泥人,終于點了點頭,只是聲音還帶著啞:“好,媽支持你去。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那邊給媽報個平安。不用擔心我。”
喬歡用力點頭,將母親的手攥得更緊,媽媽是她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長椅上的陽光漸漸西斜,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喬歡扶著母親站起身,慢步走向停在路邊的二手飛度,這是她花了幾萬塊攢下的積蓄買的,
車身有些地方還留著淡淡的劃痕,卻被她擦得锃亮,只為了每周能方便接送母親透析。
她小心地護著母親的腰,幫人坐穩、系好安全帶,才繞到駕駛座。
引擎啟動的輕響里,喬媽看著女兒握著方向盤的側臉,語氣里裹著四年都沒磨平的澀,卻又透著幾分欣慰:“我女兒現在真厲害,會開車,還能自己掙錢撐家。
你爸要是還在,看到你這樣,肯定得驕傲壞了。”她頓了頓,聲音沉了下去,“你爸走的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別大,冷得人骨頭縫都疼。
他躺在醫院最后那幾天,意識都不清醒了,還攥著我的手嘟囔,說對不起你,沒護住你,沒讓你安安穩穩把書讀完。”
喬歡握著方向盤的指尖猛地收緊,指節泛了白,掌心被塑料邊緣硌得發緊,卻一點都不覺得疼。
父親臨終的話像根細刺,扎得她心口發悶。
她忽然想起那年冬天,自己還在看家高中讀高二,為了省下晚上的時間回家做家務、算香燭店的賬,
所有的英文單詞、數學公式都擠在課間和午休時默寫,課本邊緣都被翻得卷了毛。
那時她總想著,再撐撐,等考完試,等家里松快些,就能多陪陪爸媽,可誰知道,那場雪落下來,就再也沒等到春暖花開。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里的澀意,指尖輕輕打了把方向,聲音放得很柔:“媽,都過去了。
爸要是知道我現在能把您照顧好,能靠手藝掙錢,肯定比誰都高興。”
“是啊,他走后那段日子,白天家里空得能聽見回聲,”喬媽喉結輕輕滾動,聲音發顫,尾音裹著化不開的難過,
“晚上我總看見你趴在桌上捏泥人,燈亮到后半夜,第二天眼睛紅得像兔子。
那時候我就鉆牛角尖,想著要是我也跟著你爸去了,是不是就不用再拖累你了?
你才不到二十歲,花一樣的年紀,本該在校園里玩鬧,不該被我和這個爛攤子捆住手腳一輩子掙不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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